原創(chuàng) 文史君 浩然文史 收錄于話題#清朝歷史47#中國古代史93

《如懿傳》雖說與之前《甄嬛傳》、《延禧攻略》等主流宮斗“打怪升級”的路線有所不同，但如懿終究還是在冷宮里死掉了，帶著她“蘭因絮果”的了悟與慨嘆，以及記憶中那一抹少男少女美好愛情的剪影。

整部作品，基本上可以說是披著清朝的皮相，其精神的內(nèi)核其實是現(xiàn)代人的夫妻觀念和現(xiàn)代女性的性別意識。劇集用漫長的篇幅講述了一對少年夫妻逐漸走向陌路的故事。這種轉變其實是潤物細無聲的，但關鍵的點，無疑是后期南巡過程中“如懿斷發(fā)”這個情節(jié)了。這一情節(jié)取自真實的歷史事件，相對尊重歷史也成了今夏兩部清宮劇受到好評的原因之一。不過歷史上的“繼后斷發(fā)”，到底是為了什么？這原因與《如懿傳》里可是大不一樣了。

如懿斷發(fā)

一、皇后瘋了：歷史上如懿

斷發(fā)的“官方解釋”

跟影視劇中表現(xiàn)的一樣，歷史上的如懿斷發(fā)事件，也是發(fā)生在乾隆三十年（1765年）的第四次南巡當中。事情的大概經(jīng)過，其實并不復雜。

乾隆三十年正月十六，乾隆皇帝攜皇太后、皇后以及一眾嬪妃開始南巡。在開始的時候，帝后關系表面上還是比較和睦的。二月初十這天，皇帝和太后還為皇后慶祝了生日。又過了一個多月，到了閏二月十八這天，龍舟到了杭州蕉石鳴琴。從清宮的檔案中能看到，這天傳早膳的時候，膳單上還有皇后的名字?？傻搅送砩诺臅r候，皇后的名字就被蓋住了，換上了令貴妃的名字?？梢姅喟l(fā)的事情，應該就發(fā)生在閏二月十八這天白天了。

如懿斷發(fā)

如懿因何斷發(fā)？乾隆在安排如懿葬禮的詔書里是這么說的：“去年春，朕恭奉皇太后巡幸江浙，正承歡恰幸之時，皇后性忽改常，于皇太后前不能恪守孝道，比至杭州，則舉動尤乖正理，跡類瘋迷……”，意思很直白：皇后瘋了！至于不能恪守孝道之類，應該就是指斷發(fā)這件事了。后來乾隆四十三年時乾隆曾說起這事：“（皇后）乃至自行翦發(fā)，則國俗所最忌者，而彼竟悍然不顧”，畢竟在滿人的習俗里，斷發(fā)是有詛咒夫家的意思的。

出門時還好好的，怎么就瘋了呢？官方的解釋無疑很難讓人信服。尤其是這詔書是在如懿死后馬上發(fā)布的，一點“為死者諱”的意思都沒有。這等于是把帝后之間的矛盾直接昭告天下了！于是坊間就有了很多傳聞，比如南巡時皇帝上岸找姑娘云云，這些在稗官野史中也多有記載，《如懿傳》里也采用了這個情節(jié)。

乾隆和煙花女子水玲瓏

但稍微從常理上推測一下就能想到，這類“八卦”多不靠譜。作為一個妾室出身（如懿早年是乾隆的側福晉），在一夫多妾制下成長起來的女人，在很清楚斷發(fā)意味著什么的情況下，會因為皇帝找?guī)讉€野女人就“瘋了”？這等心性，后宮里生活那么多年，早該瘋了吧？

二、如懿斷發(fā)的真實原因

那么，如懿到底因何斷發(fā)？這等皇室的宮闈秘事，除了當事人是沒人知道的。不過我們還是可以從清代的一些檔案中，找到最接近歷史真實的那個可能。

應該說，如懿之所以斷發(fā)，是在當時一系列壓力的刺激下，做出來的一個非常之舉。從這個角度說，乾隆說皇后“瘋了”，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的。畢竟人在持續(xù)重壓之下，是有可能失去理智的。如懿面臨的壓力主要來自兩個方面：

1、令妃上位，皇后失寵

當時已經(jīng)48歲的如懿，失去了皇帝的寵愛?，F(xiàn)代人往往用今天的愛情觀念去理解古代后宮“失寵”的意思，其實這是很不準確的。古代皇室的婚姻關系，夾雜了太多的權衡和利益，現(xiàn)代意義上的愛情，在這里面往往是最不重要的因素。所以，如懿面臨的“失寵”，其實遠不是失去“愛情”那么簡單，最主要的還是會失去權力和地位。

帝后離心

可能有的朋友會說，歷史上那么多皇后，老了以后皇帝都會納年輕的嬪妃啊，怎么也沒見她們反應那么大？這里就得跟大家說說當時如懿面臨的具體環(huán)境了。

得益于今年夏天的兩部清宮劇，令貴妃魏佳氏這個名字想必大家都耳熟能詳了吧？如懿斷發(fā)這個事，和令貴妃就有著直接的關系。令貴妃小乾隆16歲，從乾隆二十年后開始得寵，到事發(fā)的乾隆三十年，一共為乾隆生了三男兩女五個孩子，應該說是這十年里最得寵的妃子。

大反派魏嬿婉原型就是令妃

當然，如果只是能生娃，這可能還不至于太過刺激皇后，最關鍵的還是皇帝和太后的態(tài)度。咱們可以梳理一下斷發(fā)事件前后令貴妃的大致經(jīng)歷：

閏二月十八，如懿斷發(fā)。四月二十日，南巡結束，五月初九日，晉令貴妃為皇貴妃，五月十日，皇帝下旨收回皇后所有冊封，六月十一日，晉令貴妃為令皇貴妃，行冊封禮。

這段經(jīng)歷里最重要的三個字是：“皇貴妃”。斷發(fā)前后發(fā)生的事情里，這個事應該是最能刺激如懿的事情了。五月份令貴妃晉封，這個決定在春天南巡的時候，皇帝和太后應該就有明確的想法了。那么，為什么一個“皇貴妃”，就讓如懿幾乎立刻崩潰呢？

魏嬿婉被封為皇貴妃

清朝的后宮制度，很多人都知道：皇后1人，位下設皇貴妃1人，貴妃2人，妃4人，嬪6人，其他貴人、答應、常在等無算。皇貴妃位在皇后之下，但這個位置，在清朝的后宮里是極為敏感的！

從清朝開國到乾隆朝，后宮中一共出現(xiàn)過13位皇貴妃，但這13人中，有7人是死后或后代皇帝追封的，還有3人是在重病時晉封的，很快就死去了，這種晉封沖喜的意思很明顯。另有2人，即康熙的皇貴妃佟佳氏和如懿自己，當時后宮沒有皇后，以皇貴妃攝六宮事，后來都晉升為皇后。

真正皇后和皇貴妃并存，并且長期共事的，在乾隆之前只有一次，誰呢？那就是順治皇帝最寵愛的董鄂妃！就是這一次，當時順治的皇后博爾濟吉特氏也是如履薄冰的過了四年呢。畢竟董鄂妃入宮當年八月封賢妃，十二月就晉封皇貴妃，這速度太嚇人了！而且這四年里順治屢次有廢后的打算，只是沒成行罷了。

電視劇《孝莊秘史》中的董鄂妃

所以說，在清朝的后宮里，皇貴妃這個位置，如果不是為了沖喜，那基本上就是皇后的預備役了，如懿自己就是從皇貴妃變成皇后的。所以，當年老色衰的如懿，聽說皇帝和太后要封令貴妃為皇貴妃的時候，那壓力是可想而知了。

2、立嗣遲遲未決

如果說令貴妃晉封皇貴妃的事兒，是如懿斷發(fā)的直接原因的話，那還有一個事情，給如懿帶來了長期持續(xù)的心理壓力，可以說是這件事的一個重要的誘因，那就是立嗣。畢竟后宮里母憑子貴，如果自己的兒子能被立為儲君，那基本上不管其他妃子怎么得寵，自己皇后的位置都比較穩(wěn)了。

大家都知道，從雍正開始，清朝的立儲制度改為了密儲制度，乾隆本身就是密儲制度的受益者。而且，在立儲方面乾隆一直有個念想，就是想要立皇后生的嫡子為儲君，這一點在富察皇后在世的時候表現(xiàn)得很明顯。

如懿作為從寶親王時代就跟在乾隆身邊的側福晉，對乾隆的這個心思當然也是明白的。后來當上了皇后之后，自然也是希望自己的兒子能被立為儲君。不過這一次，只能說如懿的運氣真的不好。

乾隆十七年、二十年她先后生下了兩個皇子，即十二阿哥永璂和十三阿哥永璟，其中永璟19個月就夭折了。但這段時間里，乾隆似乎忽然對立嗣的事兒表現(xiàn)得猶豫了起來。一直到乾隆31年如懿過世的時候，乾隆的17個兒子全都出生了，立嗣的事依然沒有動靜。這應該說給如懿帶來了持續(xù)的心理壓力。

《如懿傳》里的十二阿哥永璂

乾隆三十年南巡的時候，乾隆準備將令貴妃晉封為皇貴妃，此時令貴妃所生的十五阿哥，也就是后來的嘉慶皇帝已經(jīng)6歲了，所謂子隨母貴，如懿可能預感到，這個孩子將來會被立為儲君。

此外，乾隆三十年如懿48歲，用現(xiàn)在的話說，這個年齡的女人正處于更年期，情緒往往很不穩(wěn)定。失寵和立儲兩個事帶來的壓力加在一起，應該就是導致她情緒崩潰的主要原因了。

文 史 君 說

《如懿傳》可以說是一個包著清宮的皮，講述現(xiàn)代夫妻愛情圍城故事的電視劇。劇中主要表達的情感觀念，實際上是體現(xiàn)了現(xiàn)代女性對于婚姻和愛情的一種獨立、獨占的態(tài)度。以今天的標準來看，這種想法當然無可厚非。

然而，真實的歷史上，這種超越歷史的瑰麗旖旎的愛情故事，無疑是很難發(fā)生的?；适业幕橐鲫P系中，夾雜著大量的權謀與利益關系，真正的情感所占的比重，往往是不多的。實際上，從人類婚姻制度的發(fā)展史來看，真正以情感為核心的“愛情婚姻”，取代以利益為核心的“經(jīng)濟婚姻”，也不過是近代以來的事情。在《如懿傳》中，如懿為了她心目中純粹的愛情努力畢生，最后卻沒能有一個“大團圓”的結局。這樣的情節(jié)設計，反倒是體現(xiàn)了編劇對歷史規(guī)律的尊重。

蘭因絮果

不過，如果我們以今天人的觀念去審視如懿的故事，其實不管是影視劇還是真實的歷史，當婚姻關系中的雙方在經(jīng)濟、身份或權力上處于嚴重不對等的地位時，是很難構建出平等的關系的。這一點對男權社會下的女性體現(xiàn)得尤為明顯。

所以，現(xiàn)代社會的女性，在婚姻和情感關系中，與其單純地抱怨“男人都是大豬蹄子”，倒不如更積極地去強化自身。當你的自身足夠強大的時候，不管是男人看你，還是你看男人，都會是不一樣的風景。

參考文獻：

1、李寅：《乾隆烏喇那拉皇后剪發(fā)事因新證》，《中國史學會清宮史研究委員會會議論文集》，2010年。

2、古籍文獻：《清史稿》、《清實錄》、《清后妃傳稿》。

(作者:浩然文史· 李一鳴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