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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蘇州河而行·圖集|《此河舊影》里的橋串起一趟旅程
攝影家陸元敏先生推薦過一篇關(guān)于蘇州河的文章,說寫得“特別好,特別特別好”,我懇求他相借這本其實很容易買到的《洗牌年代》。翻開書以后,我沒有一下子直接找到那篇文章開始讀,而是從頭慢慢讀起。漸漸地,終于讀到這篇《此河舊影》,位于全書前五分之一,就像一部電影徐徐展開,而腦中浮現(xiàn)的視覺畫面竟然來自于陸元敏的攝影集《蘇州河》,只不過變成了動圖的樣子。

滬西蘇州河緊鄰滬杭鐵路線與中山北路以一河一鐵道一路并列向西延伸·1990 金宇澄 繪 澎湃新聞記者 沈健文 翻拍自《洗牌年代》
金宇澄先生提示的這條線路十分吸引人,他還繪制了一幅彩色插圖,以無人機的視角展現(xiàn)《滬西蘇州河緊鄰滬杭鐵路線與中山北路以一河一鐵道一路并列向西延伸·1990》的景象!我將文末列出的八座橋的名字抄寫在筆記本上:“長壽橋、昌化橋、江寧橋、西康橋、寶成橋、武寧橋、曹楊路橋、中山橋”,計劃從“上海印鈔廠”所在的曹楊路橋出發(fā),將“大英博物館樣式的著名造幣廠”作為終點,充滿期待地踏上了旅程。
曹楊路橋
“運鈔車每天從曹楊路橋北岸出發(fā),順蘇州河的武寧橋、寶成橋、西康橋,一直向東,然后朝北轉(zhuǎn)折的地點,就在江寧橋附近,仿佛是紙幣廠與鑄幣廠生發(fā)出的某種引力,雙方于此作一種短暫回眸,這等于冥冥之中鈔票與硬幣一輩子的初誼。”——金宇澄《此河舊影》

本文照片均為 姚瑤 攝 澎湃新聞記者 沈健文 選編
下午2點29分,從隆德路地鐵站出來,曹楊路橋就在眼前。順著樓梯登橋,城市一下子立體起來。有一些管道橫在眼前,被涂成了黃色。河邊有一個人好像在釣魚?!

河堤很高,走在路上看不到蘇州河的河面。間隔距離設置了風向標,造型各不相同,麻雀、蝴蝶、天鵝等等。

在一段可以看到蘇州河面的河堤前,對岸的高層住宅密度很高,河邊還有一些臨時工棚。我看到一個穿白上衣、皮膚黝黑的男人沿著河邊走。工棚二樓的兩個人或許是他的工友?蘇州河南岸曾經(jīng)工廠林立,工人如織,如今取而代之的是農(nóng)民工的身影。
上海印鈔
進入一段明顯感覺戒備森嚴的路,沒有任何生活或民用設施。在高墻電網(wǎng)中捕捉到“上海印鈔”四個字。移動支付的時代,紙鈔也可以被看作是版畫藝術(shù)的結(jié)晶,用來欣賞和把玩。

武寧路橋
“天在暗下去,武寧橋軋鋼車間的出爐鋼錠,此刻應該更紅更耀眼,河水相對凝結(jié),遠看那些點燈靜泊,一簇簇的船家,逐漸發(fā)了黑,弱小下去,將要被河岸的石壁吞滅;知道接下去的時間,河上的行船就少了。”——《此河舊影》
遠遠看見武寧路橋的金色柱飾物,兩岸重新聳立起高層住宅。這一段的親水性極佳,河面觸手可及。同時發(fā)現(xiàn),這些風向標也是燈柱,為夜晚的河邊提供照明。

武寧路橋下的家樂福和“障眼法”壁畫是附近的地標,但我沒有過武寧橋,而是沿著蘇州河繼續(xù)往東。蘇州河上沒有了攝影家陸元敏照片中的船家,猛然來一艘巡視或捕撈垃圾的船,也一下子攪動河面的平靜。

武寧路橋的風格讓人聯(lián)想起巴黎塞納河上的亞歷山大三世橋,而家樂福的壁畫則是來自法國里昂的畫家所繪。

下午2點47分,穿有“普陀市政”字樣的建筑工人正在河岸邊修筑防汛墻和水泥堤。防汛墻的河內(nèi)側(cè)不知是否還留有一段鐵梯?河堤鐵梯在陸元敏的照片和金宇澄的文字中都曾登場,水差高的時候,船上的人需要借助這一段鐵梯登陸。

寶成橋
“寶成橋一帶的寬闊河道,兩邊的廠、舊屋、樹,河畔和廠房攀附黑沉沉的爬山虎,都可做沉思狀的美景。暮色四合時分的1990年代,如果走上這座人行小橋,可以游歷那邊憑欄,東面是河灣,再過去,便是西康橋了……”——金宇澄《此河舊影》

下午2點54分,到達寶成橋。寶成橋也是歐式風格,與武寧路橋相呼應。不知是否因為寶成橋上不通汽車,所以橋名中不含“路”字。行人、自行車、電瓶車絡繹不絕。一名北方口音的老大爺穿過護欄,走到河邊,他的自行車上有一些捕魚工具,他戴著鴨舌遮陽帽,朝橋洞走去,并向河水里張望。

1990年和2010年的寶成橋 金宇澄 繪 姚瑤翻拍自《洗牌年代》
在《洗牌年代》書中部的同名篇目,金宇澄先生也寫到滬西蘇州河,并繪制了兩幅插圖《滬西橋景A / B版》,分別為1990年和2010年的寶成橋,兩岸建筑、河面內(nèi)容和橋本身都發(fā)生了很多變化,可能那正是上海發(fā)生激烈變化的20年。
“人行橋。人人推腳踏車走上寶成橋一側(cè)的階梯,一輛接一輛,順階梯邊的斜坡上行,男工的前車輪,時常交錯于女工的后車輪,車輪之間是弄皺的人造棉裙子、肥大的工裝褲,一步一步推上去,河風吹開頭發(fā),眼前有飄動的裙裾、褲腳和藍布鞋,隨節(jié)奏向上移動,逐漸上移的車輪,車輪,蘇州河就在眼前了……武寧橋遙遙在望,它也恍然巴黎,是‘亞歷山德三世橋’的金粉金身,曾經(jīng)那些摧枯拉朽的1920建筑,那些有力的肌體,揮舞竹柄大錘敲打的鏡頭都熄滅了,河上沒有任何的船只,在各個角度,包括河水,可以說除了河床,當年運送無數(shù)糧食、棉花、糞便的這條彎曲的航道,完全消亡了,周圍都是陌生的樓了?!?/em>——金宇澄《洗牌年代》

登上寶成橋,橋的另一端連接的是葉家宅路。這里現(xiàn)在設有“上海國際時尚教育中心”,周圍飲食店也比較多,稍微熱鬧一些。
“滬西W狀的蘇州河,是這一帶連續(xù)幾個河灣,它的美麗南岸和北岸,因為河流曲折呈現(xiàn)的孤島般的左岸與右岸,那都是城市背面。如果是在巴黎,將是建立榮軍院或者圣母院的地方,而這一帶南岸積累的只是廠,廠房,寂寥廠房……”——金宇澄《此河舊影》

新湖明珠城
新湖明珠城從谷歌地圖上看是一個超大的社區(qū),分為1、2、3期。林立的高層住宅,主出入口的地址分別對應東新路88弄、99弄。東新路上還有一些樓盤在建。這一段蘇州河沿岸有綠道,對岸看到一個明顯由倉庫改建的創(chuàng)意辦公園區(qū)。

永定新村
拐到東新支路,發(fā)現(xiàn)一大片停車場空地,繞進去看了一圈,發(fā)現(xiàn)了一些還沒有拆除的老房子。門牌號顯示是“武寧路永定新村”,通過“永定新村”反查也能找到東新支路55弄的地址。

鎮(zhèn)坪路橋
鎮(zhèn)坪路橋下,福新第三面粉廠的辦公小樓,是否會重建為一個可供市民參觀的場所?

西康橋
西康橋的名字源于南岸的西康路,橋比較高,基座還有浮雕講述歷史。我從這里回望剛才穿過的鎮(zhèn)坪路橋。周末,從這里看到最多的是“餓了么”的藍色制服,或是著運動裝出來鍛煉的人。

“三灣一弄”
“作為船家……與長期行走岸上、俯觀河景的市民不一樣,蘇州河于夢中,于現(xiàn)實印象里,也就是各種橋洞,紅漆涂寫的大小水位記號,陡峭灰冷的河堤,系纜鐵環(huán)銹濕潤膩,工廠煙囪插入云天,河面貼近,日夜隨了船身浮晃,漂移,逼仄,遼闊,嘈雜?!薄鹩畛巍洞撕优f影》
從這里也開始了蘇州河的“三灣一弄”地帶。半島花園占據(jù)了南岸第一個“半島”,中遠兩灣城西區(qū)和東區(qū)占據(jù)了北岸兩個“半島”。這些高層電梯公寓的崛起更新了曾經(jīng)低矮的棚戶區(qū)。

在光復西路光新路口,感覺是到了金宇澄在《此河舊影》中寫到的“一河、一鐵道、一路并列”的地方。滬杭鐵路沒有了,輕軌3、4號線鎮(zhèn)坪路站就在附近,這一段也能看到輕軌經(jīng)過;路是中山北路,河是蘇州河。20世紀九十年代,這一段“三線并行”的奇觀在《此河舊影》中有電影畫面一般的描繪。
“不管船與火車并行、交會、背道而馳,永遠不相為謀的態(tài)度,船隊是永遠平心靜氣,只接受慢風景,火車則一蓬煙,負心郎一樣快捷離開,世界才有安寧?!薄鹩畛巍洞撕优f影》

上海造幣
從緩坡上橋開始,這一段幾乎沒有留給步行者的斑馬線。嚴禁穿越路面,氣氛又有一些嚴肅、緊張。

江寧路橋
“江寧橋的鑄幣廠是上海一條歷史臍帶,橋東欄桿一側(cè),等于一條參觀廠區(qū)的游覽路線,橋上行人無法回避下方這座大英博物館樣式的著名造幣廠?!薄鹩畛巍洞撕优f影》
下午4點01分, 隔著馬路眺望“大英博物館”一般的上海造幣博物館。然后順著江寧路走到13號線江寧路地鐵站,搭乘地鐵回家。

這一段起止點都有些神秘的路線,讓我感受到了一種全新的“上?!?。從來沒有在上海這么頻繁地“過橋”,覺得很新奇,離河面的距離一路上也變幻多端,若即若離。尤其是這種街道、橋梁與水岸的分布與尺度,是我生活在上海14年來鮮有體驗的。我想著要再回去走走,一定要記得先過馬路,方便近距離觀看造幣廠。對了,這次“漫步”我“作弊”了,期間大多時間有一輛共享單車代步,不能騎的地方我就停下車走走、看看,拍拍照片,這也是受到陸元敏老師的啟發(fā)!
(作者姚瑤系自由攝影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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