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生活在舊金山的宇宙公民

2021-03-22 18:25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原創(chuàng) 假雜志編輯室假雜志收錄于話題#假象18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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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紀八十年代，當時正是里根政府時期，美國的外交政策和內政事務發(fā)生了極大的改變。六七十年代，美國社會通過抗議和種種維權運動所爭取而來的各種政治文化權益，被當時的政局選擇性地忽視了。受到新政府的打壓，當時的激進團體開始紛紛走上了街頭抗議，當時舊金山的SOMA區(qū)成為了風暴的中心。Janet Delaney在她拍攝「Public Matters」系列的過程中，她發(fā)現自己不僅是一個紀錄者，而是一個積極的抗議者，是游行隊伍中一份子。她決定與人們一起，走進流動的游行中。

”

原文刊于American Suburb X

對話／Sunil Shah & Janet Delany

翻譯／靜宜

SS：對你來說，「Public Matters」系列在30年后才重新出現在大眾視野里的原因是什么，以及你是如何編輯這本書的？

JD：當時我正在整理80年代的系列作品「South of Market」的底片，發(fā)現了我同年在使命街（Mission District）拍攝的一些其他照片。那時候正值特朗普大選，我開始隱約察覺到里根時代和現在的相似之處。

目前的政治敘事將移民描繪成入侵者，并且這種理念逐漸成為了社會的一種普遍認知。我想提醒人們的是，移民在我們國家有著悠久而深厚的歷史，他們是國家的基礎。我想突出表現當年的舊金山人們抗議和游行的公共行為的日常。當我們的生活被技術發(fā)展而越來越孤立時，鼓勵公民們共存并團結在一起的游行活動是很重要的。

2016年我向Michael Mack（MACK主理人）展示了我最初的一本樣書，它起源于我的一個非常粗糙的編輯想法。之后，我花了大約一年半的時間對作品進行編輯和排序，以便更直接和簡潔地提出我的觀點。

在首個馬丁·路德·金日觀看游行的工人們，1986 ?? Janet Delany

SS：你提到公共生活的外向性與我們被技術而獨立成一個個孤島式的虛擬世界所形成的對立，在技術世界中，我們被數據引導，變得只關心自己想要了解或相信的敘述。然而，我對最近在針對于特朗普，英國脫歐等事件中人們自發(fā)的大規(guī)?？棺h活動中深受鼓舞，并認識到公共生活是我們彼此面對面的方式，它不一定總是和諧的，但它是一個重要的場域。你在拍攝這些照片的過程里，就你的觀察而言，跨文化背景的人們之間的關系是什么樣的？他們是否有效地團結在一起？

JD：跨文化的關系無處不在，中美洲的那些為擺脫當地獨裁者和美國干預而斗爭的國家，在當時受到了大量美國公民的支持。這種支持來自教會成員、建筑工人以及桑地諾運動的老老少少的支持者。他們前往尼加拉瓜，有些人志愿參加咖啡收獲、有些人參與了掃盲運動或為當地提供技術支持和醫(yī)療幫助。在舊金山，尤其是SOMA區(qū)的人民，對于當時的移民危機做出了非常積極的行動。

舉著“Cookies Not Contras”的標語的年輕人們，1986 ?? Janet Delany

在我的照片里，其中一個例子是兩位穿著女童子軍制服的年輕男子，他們舉著“Cookies Not Contras”的標語。另一張照片是人們呼吁幫助艾滋病人，他們揭露了社會意識形態(tài)中，對艾滋病隔離和南非種族隔離之間的相似之處。同時，當地社區(qū)建立了“食物銀行”（Food Banks），如 “張開手計劃"，為有健康問題的人群提供全方位服務。

幫助艾滋病患者活動家們在首個馬丁·路德·金日游行，1986 ?? Janet Delany

我可以說，在當時的社會中，人們團結在一起，試圖共同努力解決從國際沖突到環(huán)境危機再到艾滋病流行病等一系列廣泛的問題。在這個時期成立的許多組織現如今依舊運行著，當時的許多工會的積極分子現如今在舊金山擔任著重要的公職。

SS: 書中的許多圖片確實反映出了出于團結的自豪感。你的攝影風格是如何在這段時間發(fā)展的，換句話說，你是如何在拍攝城市景觀圖片和街頭人像之間進行調整的？「Public Matters」和你的另一個系列「South of Market」之間有著相似之處，并且在創(chuàng)作時間上也有重合，你是如何思考這兩個項目在影像上各自的呈現方式的？

JD：對我來說選擇什么樣的器材，和我想要什么樣表現方式以及主題密切相關。在「South of Market」這個項目中，我使用的是4*5大畫幅的相機。我覺得這些輕工業(yè)街區(qū)的大片寬闊的林蔭道和磚砌的倉庫需要用色彩和大畫幅相機來表現它們。這種方正的構圖潛移默化地使觀者對生活和工作在那里的人產生敬畏的情感。我試圖用這些照片來呼喚人們對于工人階級居住區(qū)的關注，這個街區(qū)一直以來都處于被忽視的狀態(tài)，以至于最終它的中心被鏟平用于建造會議中心大樓。

位于Mission街和Market街之間的灰狗巴士站，1982 ?? Janet Delany

當我來到SOMA區(qū)時，我想用一種更自由，更直接的方式拍攝。使命街是一個非常熱鬧的街區(qū)，人來人往。在那里我選擇用35毫米相機和雙反相機進行拍攝，更多地將焦點集中在人群而不是建筑上。

在街頭拿著啤酒和手提播放器的年輕人們，1986 ?? Janet Delany

SS：對你來說，拍攝「Public Matters」的這段經歷似乎不僅僅是一個紀錄，事實上，你也是一個積極的參與者，參加了游行和抗議活動。在這些照片中，我們也能體認到這種主觀視角。雖然我沒有統計過這本書中有多少個女性形象，但她們占據了這本書很大的篇幅。我真的很喜歡這樣作者化的編輯方式，在觀看這本書的時候，讀者似乎可以和你的思想建立一種個人關系。這是你故意為之的嗎，你如何思考自己的攝影和編輯選擇之間的關系？

JD：是的，它對我來說不僅僅是一個拍攝任務，在當時我也真正地參與到了這些抗議活動中。我為和平海軍、尼加拉瓜建設大隊、反核行動等各種抗議活動拍攝照片，也為樂施會（Oxfam）在中美洲的和平運動拍攝照片。除了出于對這些活動主題的關心之外，我非常享受在人群之中，手持著相機和大家一起游行，沉浸在那一刻的聲音和熱浪中的狀態(tài)。當沒有抗議游行可拍的時候，我就會去兒童樂園或是在街上漫游，拍攝人們在公共場所的生活。

社區(qū)露臺舞臺的舞者們，1984 ?? Janet Delany

我也注意到了，這本書中有大量女性的形象，她們處于不同的年齡層，其中有許多人還帶著孩子。但這并不是有意而為之的，事實上，當時我自己的生活正處于一個巨大的變化之中，當時的我30出頭，剛剛恢復單身的狀態(tài)，準備想要孩子。這不是一件易事，所以我專注地觀察著其他人是如何生活的。當我回顧這些照片，我發(fā)現80張照片里大約有50張是以女性為主角的。有時候我覺得攝影如同一根占卜杖，它向我展示了我的潛意識在想什么。在編輯的過程中，我再次被當時生活在舊金山種種女性形象所吸引，但我不想只以女性為主角。我們的世界是多元的，對我來說，男人和女人形象之間的對話和碰撞才是最吸引人的。

舊金山擁擠的人群，1986 ?? Janet Delany

SS：謝謝你的分享，這些照片除了社會和政治意義之外，我們也了解到了其內在的主觀感受。最后一個問題我想問，這本書的出版是否也是一種對當下社會的回應？我知道到你最近也正在進行著對SOMA區(qū)現狀的拍攝，那么你觀察到的這個城市它的建筑、人群和他們關注的問題有什么樣的變化？

JD：在整理「Public Matters」期間，我更加強烈的感受到了現如今舊金山的問題。在「Public Matters」和「South of Market」這兩本書中，種族、經濟和文化都是多元而豐富的。然而，統計數據和我近期的經驗都表明，在舊金山，這種多元化正在減弱。

舊金山的天際線已經發(fā)生了根本性的轉變，自2011年經濟大衰退結束以來，新高樓一直在不停地涌現。然而這些玻璃盒子可以坐落在世界的任何地方，在那些建筑里，你看不到任何舊金山的獨特魅力?，F如今，舊金山的住房成本是全美最高的，它變成了一個對富人友好的城市，一個與睡在街頭的窮人斗爭的城市。在目前來說，無家可歸者是舊金山的首要問題。

不過，有一種強烈的公民精神，正在努力保持舊金山的獨特個性。現如今使命街已經形成了一條文化街區(qū)，而SOMA區(qū)的菲律賓社區(qū)正在組織起來以保護他們文化的存在。對一個城市來說，多元文化的活力是最重要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