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chuàng) 亞洲通訊社社長徐靜波 靜說日本

日本有一種文化，叫“曖昧”。

那么，這種“曖昧文化”是如何表現(xiàn)的呢？

我給大家舉個例子，在日本的明治維新時期，一對男女朋友約會，明月之夜，情意濃濃，男人很想對身邊的女人說出“我愛你”（愛してる）這句話。但是，如此直白的表達(dá)，萬一女方?jīng)]有這個意思，那就會變得十分的唐突。所以，這個時候，男人會說這么一句話：“今夜的月亮可真圓”。女人如果有意的話，她會如此回應(yīng)：“是的，月亮真美?！?/p>

這個時候，你輕輕地牽上女人的手，她一定不會拒絕。

在現(xiàn)代的日本生活中，男女之間用口頭表達(dá)愛情的時候，也很少直接使用“愛してる”（我愛你）這樣直白的話，而是使用低一個檔次的“好きです”（我喜歡你）。因為“我喜歡你”這樣的表示方式和程度，可以避免雙方不到火候的尷尬，但是，兩者表達(dá)的意思其實(shí)一樣，都是一種愛的表白，只是不顯得那么肉麻。

跟日本人打交道，往往會遇到一個很大的困惑，總覺得日本人說話沒有像我們中國人那樣直來直去，直接挑明意思，而是彎彎繞，許多的話需要你去揣摩，需要你去回味，需要你去意會。于是，我們會感覺很累。

但是，日本人覺得，這是一種很圓潤的交際術(shù)，談什么事，都不把話說死，給自己留有余地，給對方也留足面子，大家各自想一想。只要悟出一個道理，即使不直接點(diǎn)明，雙方也會相向同行，找到一個最佳的契合點(diǎn)。

為什么日本社會會有這么一種獨(dú)特的“曖昧文化”？

這里有3個基本原因。

一個是由環(huán)境造成的。

日本是一個島國，又是一個單一的民族，加上經(jīng)常遭遇臺風(fēng)、地震的襲擊，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要想長久的生存下去，鄰里之間的互幫互助是必不可少的。所以人們盡可能的避免矛盾的產(chǎn)生，而避免矛盾的最好方式就是在語言上抑制自己的性情，避免“禍從口出”。在行為上，避免張揚(yáng)，防止傷害別人的心情與面子，以保持村民之間的“一團(tuán)和氣”。

這也是日本“村落文化”的由來。

這種村落文化一直延續(xù)至今，直到現(xiàn)在，哪怕一個村落里只有幾十戶人家，每到櫻花盛開時節(jié)，或者8月份的盂蘭盆節(jié)期間，所有的村民，老老少少都會聚集在一起唱歌跳舞，舉行各種文化祭祀活動，各家還拿出自己燒的菜肴，以此來融合村民之間的感情。

第二，是國家憲法要求的

日本的這種“村落文化”，在后來提升為一種法律制度，那就是在中國的隋朝時期，當(dāng)時日本的統(tǒng)治者叫圣德太子，他參考中國的隋朝政治制度，制定了日本歷史上第一部憲法，叫“憲法17條”，這部憲法的第一句話，就是“和為貴”，要求全體國民必須相互尊重、團(tuán)結(jié)和氣。從那個時候開始，日本人都把“和為貴”作為處理人與人之間關(guān)系，處理各種事物的最高原則。

“和為貴”，已經(jīng)成為日本的一種社會遺傳基因，千百年以來，這種文化一直保留至今，并演變成一種“曖昧文化”的境界和追求。

第三，是受佛教文化的影響

佛教在中國的隋唐時期傳入日本以后，佛經(jīng)中有一句話，叫“以心傳心”，也就是“悟道”，在日本社會中弘揚(yáng)了開來。

佛祖雖然留下許多的經(jīng)書，但是其思想精髓，還是需要每一個修道者自己去“覺悟”。而落在日常生活中，這種“悟”就變成了“不把話說透，自己好好琢磨”。

“以心傳心”變成了人與人之間的一種最高默契，而要達(dá)到這一種默契，不僅需要同樣的精神境界，更需要相互之間的“傳心曖昧”——不需要說得明明白白，但是你知道我在想什么，要什么。

日本的這一種“曖昧文化”，也成了日本人的集團(tuán)主義催化劑。

在我們中國的文化里，有這么一種說法：“一個人是一條龍，三個人就變成蟲?！币簿褪钦f，中國文化中有很強(qiáng)烈的個人英雄主義色彩，同時也有好斗與誰都不服誰的“醬缸文化”。而日本恰恰相反，一個日本人是一條蟲，但是，三個日本人聚在一起，就會變成一條龍。

這種集團(tuán)主義在日本的機(jī)關(guān)、企業(yè)和學(xué)校，甚至在足球賽場上，表現(xiàn)得尤為突出。而這種集團(tuán)主義產(chǎn)生的根源，就是你在一個集體中，必須重視相互的“配合”，而不是互相扯皮。所以，在一個集體里，你不需要扮演個人英雄主義者，而需要的是，充當(dāng)一個組織中的“螺絲釘”。一個集體，不需要個性，但是需要共性。而營造“共性”，就需要“曖昧文化”作為一種潤滑劑，讓大家相互尊重，保持一團(tuán)和氣，朝著一個目標(biāo)攜手奮進(jìn)。

對于日本文化理解不深，跟日本人接觸不多，或者日語還不精通的情況下，生活在日本社會，會感覺到一種不暢的壓抑感。但是，一旦習(xí)慣了這一種“曖昧文化”，你也能發(fā)現(xiàn)其中的美感。不僅語言表達(dá)委婉、含蓄，還可以掩飾、回避許多的敏感性問題，令人與人之間的“舒適度”，達(dá)到“恰到好處”的美好境地。

所以，日本社會之所以顯得“平和”，曖昧文化是其最重要的基礎(chǔ)。

原標(biāo)題：《日本人說話，為啥那么“曖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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