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聞：從1898年變法失敗后，康有為便流亡海外，16年間，康有為足跡涉及亞、歐、美三大洲。流亡期間，他都去了哪些國家，主要做了些什么？

        張榮華：康有為出游16年這個說法并不確實，只是他自己的說法：“出亡十六年，三周大地?！?898年9月底，康有為從上海到香港，再由香港出發(fā)前往日本，一直到1914年7月，經(jīng)由香港回到上海。前后共17年?？涤袨榱魍龊Ｍ夂椭胤倒蕠?，起點和終點都是在上海。

        他在海外這些年的具體行蹤至今尚未理清。其中值得注意的，除了首尾兩段時間在日本，主要就是在1904年離開印度，擺脫隱居生活以后的歐美之行，即從1904年6月到1908年底。這段時間在歐美，康有為游歷了像意大利、法國、英國、加拿大、美國、墨西哥、瑞士、瑞典、丹麥、挪威、比利時、荷蘭、奧地利、德國、西班牙、葡萄牙、匈牙利、塞爾維亞、保加利亞、羅馬尼亞、土耳其、希臘這些國家。其中有些歐洲國家實際上是反復(fù)出入。比如他對法國、英國、德國，自稱是分別去過七、八、九次。1908年底開始他居住在南洋新加坡。

        除了游歷以外，康有為在海外流亡的這些年里，主要干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就是開創(chuàng)?；蕰氖聵I(yè)。

        澎湃新聞：提到?；蕰?，我們知道，這是1899年康有為以勤王為名，在加拿大成立的。這一組織，無疑是康有為開展海外政治活動的基石。?；蕰降资且粋€什么樣的組織？其主要的活動又是什么？

        張榮華：?；蕰拿直硎霾灰?。最早被稱作保商會，后來康有為聽從加拿大一個華僑的建議，保商不如?；?，就改名?；蕰Ｓ址Q中華帝國維新會（Chinese Empire Reform Association），還稱作保救大清皇帝公司。1906年以后，?；蕰群蟾拿麨閲駪椪?、帝國憲政會及帝國統(tǒng)一黨。短期也曾用過國民黨的稱呼。?；蕰m然是1899年7月在加拿大維多利亞成立的，但它的性質(zhì)可以看作是戊戌維新變法期間保國會的延續(xù)和擴展。

        ?；蕰淖谥季褪侨弦?，忠君、愛國、保種?；蛘呖梢該Q另一種表述，保種、保國、保工商。成立保皇會的直接原因是在戊戌政變后，康有為向英國、日本等列強求救，請他們出面干預(yù)，受到冷遇，不得已將目光投向海外華僑。于是開始轉(zhuǎn)向借助華僑的力量自立勤王。所以他在海外建立?；蕰繕撕苊鞔_，就是吸收華僑當中的兩類人：僑商和會黨。

        定義這個團體并不容易。過去簡單把它定義為改良派的政治團體，這并不可取?，F(xiàn)在說它是一個華僑社團組織，或者時髦的說法，說是國際化特征的松散的海外流亡團體組織，實際上也是隔靴搔癢。過去梁啟超說它是“儼然一政府之雛形”，康有為的女兒康同璧就直接定義為“中國未有之大政黨”。這兩種說法實際上更切合康有為心中的預(yù)期。因為康有為一直把它當成一個“影子政府”來經(jīng)營，為他以后回國執(zhí)政提供實踐經(jīng)驗。

        ?；蕰幕顒由婕氨姸囝I(lǐng)域。政治上，在保皇名義下推行虛君共和制和憲政改革，探索建立現(xiàn)代黨國政治的途徑。經(jīng)濟上，借鑒近代資本主義經(jīng)濟發(fā)展的理念、模式和經(jīng)驗，在華僑當中招股集資，從事投資、開辦實業(yè)等工商業(yè)活動。文化教育上，支持華僑教育，推行留學(xué)規(guī)劃，并廣泛刊行各種報紙雜志，深化宣傳的喉舌作用。武備上，保皇會在美國開辦各類干城學(xué)校，培養(yǎng)文武兼?zhèn)涞娜瞬?。另外還專項資助從事暗殺活動的敢死隊和刺客。

        保皇會在各個方面可以說是齊頭并進，戰(zhàn)線拉得很廣。但它內(nèi)部組織卻很松散。雖然它名義上有總會、分會、支會，但彼此并無級屬關(guān)系 。康有為主要依靠個人魅力來掌控這個機構(gòu)。在?；蕰?nèi)部，康有為屬于馬克斯·韋伯所說的那種奇里斯瑪型的領(lǐng)袖人物。?；蕰聵I(yè)的發(fā)展與僑民會員對他的崇敬程度是成正比的。一旦康有為的人格受到質(zhì)疑，保皇會的事業(yè)就會停止，甚至倒退。

        總而言之，?；蕰母黜椈顒?，可以說是被迫中斷的戊戌維新事業(yè)在海外的延續(xù)和拓展。它的活動性質(zhì)是變法維新事業(yè)的延續(xù)，所以研究中國現(xiàn)代化史不應(yīng)該忽略?；蕰V寫的現(xiàn)代化歷程的海外篇章。當然要深入研究?；蕰⒎且资?。它有點類似于敦煌學(xué)，文獻資料分散在世界各個地區(qū)，屬于一個國際性的研究領(lǐng)域。也需要世界各國通力合作，才能深入探討。

        澎湃新聞：您剛剛提到?；蕰袑ｍ椯Y助暗殺活動。此次在朵云軒公布的材料中，最引人注目的也正是康有為密謀刺殺孫中山的信札。事實上，這并非康有為第一次密謀刺殺?？涤袨橛媱澊虤⑦^哪些政治對手？具體是怎樣的情況？

        張榮華：孫、康關(guān)系的研究歷來引人注目。二人雖在1899年后結(jié)怨甚深，但還不至于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對孫中山而言，他不止一次地說過，戊戌政變后，清廷全力追捕緝拿康梁，反而減輕了對革命黨人的壓力，從而使革命黨人獲得更多活動空間。所以間接地要感謝康梁為他承擔(dān)的風(fēng)險。而康有為認為孫中山和榮祿一樣，要派刺客刺殺他。比如他在印度的時候就認為，日本人宮崎寅藏就是孫中山派去刺殺他的。但對于刺殺孫，康有為更多只是說說而已。他在布置刺殺任務(wù)的時候，只是榮祿的方面布置得多一點，從沒有去布置刺殺孫中山。在這次朵云軒公布的給他女兒的信之前，從沒聽康有為提及。之前南長街梁氏檔案里面保存的康有為給梁啟勛的信里面 ，康有為也曾痛罵孫中山，但未提起要刺殺孫。

        這次密謀刺殺的由頭主要是1905年下半年，梁啟超寫信告訴康有為，孫中山要派留日學(xué)生進京刺殺光緒皇帝。這使康有為大受刺激。因為他期待有朝一日回國執(zhí)政，而回國執(zhí)政的前提是光緒親政。如果光緒被孫中山刺死，就等于擊碎了康有為的回國執(zhí)政夢。這是他難以容忍的。所以這個消息令康有為非常震怒，才出現(xiàn)信中讓他女兒要陳岳崧出面行刺。后來大概覺得梁啟超的消息不靠譜，也就不了了之。

        保皇會確有雇傭刺客的具體規(guī)劃和專項預(yù)算。用康有為自己的話說就是“養(yǎng)俠”、“辦事”。辦事在康心里有特指的含義，就是辦暗殺的事。這方面的活動，因為隱秘性比較強，康有為在給親信子弟的私信里面也不愿多說，諱莫如深。

        因為按他的說法，辦事與談道不同，“談道貴陽，辦事貴陰”。所以他引用孫子兵法說：“難知如陰，不動如山。所以沉深靜密者，乃能辦事?！痹诒；蕰?nèi)部，康有為手下的兩大副會長，管轄的具體職責(zé)就是梁啟超是負責(zé)陽的談道的一面，徐勤是負責(zé)陰的一面，管辦事?，F(xiàn)在有關(guān)刺殺的信息，只在康有為跟徐勤的信里面有所披露。徐勤給康有為的信里面就更直白地講，荊、聶之事他認為是中國第一要事 。這和康有為的認識比較相同。梁啟超雖然不管刺殺這一面，但他通過寫文章，鼓吹刺殺之道。典型就是1905年發(fā)表的《中國武士道》?！吨袊涫康馈防锩婀拇登G軻、聶政之事 ，代表了中國悠久的暴力文化傳統(tǒng)。

        ?；蕰I劃刺殺的對象，首當其沖的就是慈禧跟榮祿。其他還有張之洞、李蓮英、李鴻章、劉學(xué)詢、董福祥這些人。像梁鐵君因為謀刺慈禧而被殺，以及在日本槍殺劉學(xué)詢，這已經(jīng)是廣為人知的事。而刺殺董福祥，了解這件事的幾乎沒有人。一般認為董福祥是病死的。實際上按照康有為給梁啟超的信，回答梁啟超懷疑養(yǎng)刺客投錢過多，成效甚微時就提到，你梁啟超不管這方面的事，我有另外的人布置下去。董福祥就是一個顯明的成果。

        根據(jù)最新的研究，在康有為的兄長康有儀1904年秋給梁鼎芬的告密信中的敘述，保皇會在北京、上海、陜西一帶布置刺客的規(guī)模相當驚人。僅僅派駐上海的刺客就有110人。在北京，開店鋪的、開茶館的那些兩廣的人士，十有八九是康有為布置的刺客?；蛟S康有儀出于邀功的目的，有夸大其詞的嫌疑，但這潭水水深難測卻是事實。

        除了重金雇用像陳士廉、梁元理這樣的豪杰之士，康有為還有計劃地培養(yǎng)刺客。如康有為在和美國保皇會負責(zé)人譚良的來往信中，就經(jīng)常談起如何“養(yǎng)五十”。有研究認為這是養(yǎng)五十名刺客，實際上是誤解?！拔迨笔侵噶裘赖呐畬W(xué)生薛錦琴，是代用李商隱的詩“錦瑟無端五十弦”。針對慈禧太后偏愛女留學(xué)生這個特點，康有為有意識地讓?；蕰鲑Y，讓薛錦琴到美國去留學(xué)，待畢業(yè)后回國，伺機行刺慈禧。她在美國就住在譚良家里，一切生活起居都由譚良來供養(yǎng)。但按照譚家人的觀察，薛錦琴壓根就沒想準備刺殺慈禧，她只是想沾光，由?；蕰~資助到美國留學(xué)。她還動員好友雷潔瓊，跟她一起騙保皇會的錢，但雷潔瓊沒有去?？梢姳；蕰谂囵B(yǎng)刺客方面，多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錢投進去之后，人家就不干事了。

        康有為過于看重暗殺的作用和意義，后來自己反受其殃?？涤袨樵跉W洲游歷之后，最后相中瑞典，準備在回國無望的情況下，定居在瑞典終老。他在那邊買好地皮后，卻在1908年8月份匆匆出逃。這是因為，他和他貼身的親信隨從兼保鏢林兆生鬧翻了。林兆生不僅在海外廣泛傳播謠言，污蔑康有為各種各樣的丑事，還聯(lián)絡(luò)瑞典黑手黨、燒炭黨，暗殺康有為?？涤袨樵谶@種情況下，不得已逃離瑞典，而且從此以后再未回到瑞典 。康詩集中那首奇怪的長詩《不敢再來行》背景即在此。

        澎湃新聞：通過康有為這起暗殺孫中山的計劃，我們看到?；蕰c革命黨在海外的彼此爭斗。今人大多對兩派思想上的攻訐有所了解，但其背后往往也有實利上的沖突。?；蕰c革命黨同時立足海外，都希望得到華僑的支持。當時兩派在爭奪華僑的支持方面有怎樣的沖突呢？

        張榮華：?；蕰饕諆深悤T：僑商、會黨。海外華僑的上層富裕階層，也就是僑商，大多較容易接受康有為灌輸?shù)木髁椨^念，在政治上、經(jīng)濟上多支持?；省Ｒ驗樗麄冏约阂蚕胪ㄟ^花錢捐官，有朝一日光宗耀祖，回家鄉(xiāng)謀個一官半職。而康有為把?；矢葒韧饋恚瑢ψ谧濉Φ鼐壍恼J同，上升為對朝廷祖國的認同。在經(jīng)濟上通過招股的形式，由康有為做出口頭許諾，以后加倍返還。把政治信仰和經(jīng)濟利益捆綁在一起，就很容易吸收那些僑商。康有為的?；蕰诒泵牢盏膬S商的數(shù)量是非常多的。

        相對來講，革命黨是遲到者，在爭取僑商方面完全落于下風(fēng)。但革命黨人在普通底層的華僑中認同感比較強。最突出的是對華僑的會黨組織的爭取。中國古代秘密結(jié)社，到了海外以后變成了會黨，像三合堂、致公堂等。不同的會黨，統(tǒng)稱為洪門。梁啟超在《新大陸游記》里面專門講到美國當?shù)厝A僑的會黨組織，聲勢非常之大。北美的華僑當中，據(jù)說十有八九都是洪門中人。

        孫中山與康有為對于洪門的拉攏態(tài)度實際上是一樣的?？涤袨樵?899年，在加拿大已經(jīng)贏得了洪門的支持。孫中山到了美洲后，也如法炮制，在華僑當中廣泛宣傳。孫的策略是他們是新革命黨，而洪門的前身，明末清初的秘密結(jié)社是以反清復(fù)明為宗旨的老革命黨。老革命黨人和他的新革命黨人應(yīng)該是一家人。這實際上就破解了康有為的宣傳伎倆?？涤袨榈募總z是把救國與保皇聯(lián)系起來，而孫中山是從歷史上說老革命黨和新革命黨是一家。

        后來，因為?；蕰诮?jīng)濟上的困難，當初對華僑予以豐厚回報的口頭承諾沒有兌現(xiàn)，使得華僑倒向?qū)O中山革命黨一邊。當然這也有種分化的現(xiàn)象。洪門內(nèi)部本身就分化為兩派，并不像現(xiàn)在研究所說的，1905、1906年以后基本上倒向革命黨。實際上始終贊同康有為理念宗旨的，在華僑之中大有人在。這個情況在南洋也是這樣。像丘菽園也是這樣。丘菽園一開始對康有為的資助非常多，后來他和康有為反目成仇，就資助孫中山的事業(yè)。但他和康有為的個人私交一直很好 。

        澎湃新聞：您剛剛提到，薛錦琴是由?；蕰~資助留學(xué)的。其實流亡期間，康有為從?；蕰慕?jīng)費中專門拿出一部分用以資助萬木草堂子弟留學(xué)讀書，包括梁啟勛、麥鼎華、徐良等人?？涤袨闉槭裁磿羞@樣的舉措？

        張榮華：康有為流亡海外多年，一直相信有回國執(zhí)政的一天。所以怎樣培養(yǎng)各類專門人才，以備將來執(zhí)政的需要，也就成為康有為一直在思考的問題。

        實際上，他從1900年起就零星地派遣萬木草堂弟子親信留學(xué)海外。而形成長期的?；蕰Y助的留學(xué)規(guī)劃，大概是在1905年底。這一年，他正式定下第一批大概40個人到歐洲、美國、日本留學(xué)，接受專業(yè)的、先進的知識教育。所以他在年底發(fā)函要求橫濱、上海、香港各地的?；蕰?，推舉候選人的名單，由他來斟酌確定。而在他本人預(yù)先確定的資助留學(xué)對象中，包括梁啟勛、麥鼎華、徐良、羅昌、王家駒、林鐸、周國賢等，幾乎是清一色的親信子弟。像徐良是徐勤的兒子，王家駒就是王覺任的兒子，羅昌這時正在和他女兒鬧姐弟戀，周國賢是他的貼身親信、英文翻譯。這也反映了康有為鮮明的用人唯親、唯舊的理念。他最相信的還是?；蕰斨腥f木草堂的學(xué)生。

        康有為要求保皇會每年撥付三萬元作為資助留學(xué)的?？睿唧w由洛杉磯?；蕰臅L譚良來負責(zé)。譚良為確保留學(xué)的費用資金不斷源，便建議開酒店，將經(jīng)營所得專門用來資助留學(xué)。在他的建議下，康有為1906年在芝加哥開辦了瓊彩樓酒店?？涤袨樵u價它是“興學(xué)育才之舉”。后來因為財務(wù)運轉(zhuǎn)不暢，及?；蕰?nèi)訌，很快資助留學(xué)對象縮減為每年不超過十個人。1909年后，?；蕰呢斦泧乐兀涤袨橐餐丝s到南洋，來往信中已經(jīng)不再提及資助留學(xué)的事情。

        ?；蕰Y助的學(xué)生雖然人數(shù)少，但是在民國的政法界、文教界、科教界都留下了活躍的身影。比如他的女婿羅昌，回國以后在北大英語系和徐志摩、溫源寧齊名?，F(xiàn)在有關(guān)中國近代留學(xué)史的研究，實際上應(yīng)該補上萬木草堂留學(xué)史這一章。

        澎湃新聞：錢穆曾說：“南海早年, 實為歐洲文明之謳歌崇拜者, 其轉(zhuǎn)而為批評鄙薄, 則實由其親游歐土始。”您怎么看待錢穆的評價？ 

        張榮華：錢穆的這篇長文（《讀康有為歐洲十一國游記》）是典型的斷章取義，是借康有為的酒杯來澆自己心中的塊壘。為此還不惜曲解康有為的原意。

        比如，其中摘錄最長的是德國游記中的《萊茵觀壘記》。錢穆引述的段落原意是講歐洲列國分治自立，彼此之間戰(zhàn)爭不斷，流血不止，使得遺留至今的古堡、戰(zhàn)場的遺址觸目皆是。相反中國幾千年長治久安，民眾免于流血沖突，所以今天在中國可以憑吊的古戰(zhàn)場遺跡寥寥無幾。

        但康有為這段話的結(jié)論是禍福相倚、得失相照。他認為歐洲因為常年戰(zhàn)爭競爭，直接后果就是今天在政治上超越了中國。這才是這篇文章最后的結(jié)論，其重心所在。而錢穆抹去了這段重要的結(jié)論，反從文章其他地方摘錄了幾句，拼接在下面，感慨中國人因為一統(tǒng)格局而免于戰(zhàn)禍，對歐洲人因小國寡民的政治而飽受劫難表示同情和哀傷之情。

        錢穆接著認為康有為是要證明歐洲的政治破碎黑暗，民生憔悴。這就和康有為的結(jié)論完全不同。如果只讀錢穆這篇文章，而不去對照康有為原稿的話，就不會察覺錢穆的這個嫁接術(shù)。如此斷章引述，完全曲解了康有為的原意。

        這其實也是錢穆蔑視康有為的另一種表達法。錢玄同曾在日記里說：“錢賓四最討厭康有為，故所作康有為學(xué)術(shù)述評，對康氏說的是一無是處。”這是我們今天拜讀錢穆相關(guān)論述所要了解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