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王子，你真的走了嗎？這幾天我走到哪里，見到的依然都是你燦爛的笑容，聽到的都是你爽朗的笑聲，研究院四周這片綠森林，曾經(jīng)是我們的最愛，林中方圓好幾公里到處都留下我們共同的足跡和歡快的笑聲，你那么多開心、愉悅的瞬間都深深地刻印在我的腦海之中，可你怎么就走了呢？你讓我怎么還能忍心再走進這一年間幾乎每天都讓我們流連忘返的綠森林呢？

我們在柏林高等研究院為期一學年的fellow生涯很快就要結(jié)束了，周五（6月26日）院里組織了一年一度的新舊fellow聚會，早上我們一起去了柏林郊外的Wannsee湖上泛舟，一邊領(lǐng)略湖邊旖旎的風景，一邊笑談這一年來的收獲和趣事，我們說好了十年后還要一起再來柏林參加高研院的重聚的。下午，我們一起接待了一位在英國求學的有志于研究藏傳佛教藝術(shù)的博士生，你對這位聰明、美麗的成都姑娘的指點為她的學術(shù)研究打開了一片燦爛、吉祥的新天地，你們約好兩周以后要在拉薩再見的。晚上，我們一起參加了院里的烤肉晚會，雖然肉烤得不是你喜歡的那么熟，也不是你最愛吃的羊肉，但酒還是你平日很愛喝的那種紅酒，同桌都是你喜歡、也是喜歡你的朋友，一個晚上好吃好喝、說說笑笑，可以說是熱氣騰騰、其樂融融啊！大概快到九點的時候，我與你在食堂門口道別，你直接從樓下另一側(cè)上樓去了你的房間，我還要走出研究院的大門回我臨近的住所，這一切都與平日沒有什么兩樣，我們無數(shù)次地這樣別過，可今天這一別竟然就是天人永隔了！這怎么可能？這怎么可能？阿里王子，你真的就走了嗎？

我記不清我是在哪里、在什么時間第一次見到阿里王子的，我倆都研究藏學，也都已經(jīng)在這個國際性的學術(shù)領(lǐng)域內(nèi)游牧了近三十年，應該有過很多機會見面的，但是，從前的見面只不過是點頭之交，我倆真正相識、成為朋友是從去年10月才開始的，緣分就是我們有幸一起被選為柏林高等研究院2014 / 2015年度的fellow。原本我是前一年的fellow，因故推遲了一年，令我喜出望外的是今年的fellow中竟然還另有兩位西藏學家，其中一位是來自奧地利科學院的Guntram Hazod研究員，另一位就是阿里王子。我知道他們兩人早已是多年的學術(shù)伙伴，合作研究中世紀西藏地方貴族、寺院的歷史，一起出版過好幾本厚重的英文專著，這次他們二位一起來到柏林高等研究院，結(jié)成了一個焦點小組（focus group），專門研究西藏宗譜。能與他們結(jié)伴這是何等幸運的事情，出發(fā)來柏林前，我寫信給高研院申請參加這個焦點小組，被欣然接納。想不到的是，這一年間，我們?nèi)顺闪私衲臧亓指叩妊芯吭簝?nèi)最令人矚目的“焦點小組”，院內(nèi)四十名同事來自世界各地，各有專攻，平常除了每日一餐必須集聚在一起外，很少見到有人像我們這樣如此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的。我們?nèi)瞬坏珜W術(shù)上有共同的專注，而且日常生活中也常常形影相隨。衷心感謝柏林高研院讓我們聚集到了一起，這近十個月的朝夕相處，讓我們成了不是兄弟而勝似兄弟的好朋友。

記得阿里王子比我們大家晚到了兩三周，但好像他比我和Guntram更快地和大家融成了一片，經(jīng)常看到他和同事們在一起談笑風生，大家顯然都很喜歡這位來自拉薩的朋友。阿里王子在西方藏學界有很好的口碑和很廣的人脈，在歐洲各地，包括柏林都有不少曾經(jīng)和他有過學術(shù)合作的朋友們，所以，除了Guntram顯然待他親如兄弟以外，很快就有不少朋友陸續(xù)從漢堡、萊比錫、維也納等地專程來柏林和他團聚、向他請教，其中來得最勤的無疑是阿里王子的老朋友、萊比錫大學的藏學教授Per Sorensen先生。有一次，Per問我阿里王子在高研院過得如何？我脫口而出：“他可是我們這里的明星！”口無遮攔的Per大笑起來，說那一定是因為他是“高研院的稀有物種”。話雖是玩笑，卻也道出了真情。阿里王子大概真的就是柏林高研院的“稀有物種”，但這絕不是因為他是柏林高研院有史以來獲選為fellow的第一位藏族學者，而是因為常掛在他臉上的那份發(fā)自肺腑的憨厚、友善、真誠、坦蕩和熱情，這樣清澈，甚至帶著幾分孩子氣的神態(tài)不只是在高研院，在世界任何地方也都已經(jīng)非常稀有了，但它實在非常迷人，沒法不讓人耳目一新、如沐春風！我相信正是阿里王子臉上時刻洋溢著的微笑和散發(fā)出的極為親和的人格魅力，讓他深受同事和研究院工作人員的喜愛，成了我們中間的一位稀有的明星。

在高研院與我們共處的四十位同事可以說個個優(yōu)秀，各有各的卓越。但這一年間來的來去的去，讓我同樣感受到阿里王子這種迷人的親和力的，唯有天才的鋼琴家Andras Schiff先生一人。Schiff先生僅僅和我們共處了三個月，可每當他和他的小提琴家太太走進我們的食堂或者會議室時，我都會有春風撲面、滿堂生輝的感覺。而若要說Schiff先生最喜歡的同事，那一定就是我們的阿里王子。記得Schiff先生即將要離院的那天早晨，我們?nèi)徊貙W家結(jié)伴去他寓所和他道別，先生欣然在他的音樂CD上為我們簽名留念，隨后拿出沒喝完的大半瓶威士忌送給了阿里王子，說他希望很快能去西藏訪問、演出，到時一定要阿里王子親自陪他去各地參觀西藏的文化和宗教名勝，先生對阿里王子的厚愛溢于言表，而阿里王子臉上也寫著滿滿的幸福。分別前，先生提議和我們?nèi)淮蛞粋€小時的乒乓球，Guntram和我在今年的fellow中乒乓球球藝數(shù)一數(shù)二，Schiff先生打球和他彈琴一樣優(yōu)雅，而平日不敢與我們對陣的阿里王子，那天破例披掛上陣，和我們結(jié)對雙打，動作雖然顯得有點笨拙，卻令這場送別成了我們一年高研院生活中最溫馨和最值得記憶的場景之一。可是，阿里王子，你真的走了嗎？下次我們?nèi)粼僖姷絊chiff先生，可怎么向他交待呢？

我和阿里王子的友誼與我們身邊的這片綠森林（Grunewald）緊密相連。我們最先發(fā)現(xiàn)的一個共同特點是對肉食的饕餮般的嗜好。對阿里王子來說，喜歡肉食大概是游牧民與生俱來的天性，對我來說則更多是少年時渴求不得而遺留下的病態(tài)的情結(jié)，總之高研院食堂每天為我們提供的健康美食絕對無法滿足我們對肉食的渴望，于是高研院四周的德國飯店中常常能見到我倆的身影，德國的烤豬蹄成了我們最常吃的佳肴?？墒牵怆m好吃，吃多了總也覺得有些不妥。有一天飯桌上，我對阿里王子說：“你太胖了，以后每天跟我去綠森林散步吧！”在座包括Guntram在內(nèi)的幾位同事對我如此“出言不遜”小吃了一驚，可阿里王子卻興高采烈地說：“好啊，以后你去散步時請一定帶上我吧?！睆拇?，我倆的身影就時常出現(xiàn)在這片連綿數(shù)十里的綠森林中。我們一次又一次地走進這片自然、寬闊的樹林中，一起從秋天走過了冬天和春天，剛剛走進夏天，盡情地呼吸著清爽的空氣，常常嘲笑Guntram的懶惰，竟然不來和我們一起享受這人生難得的美妙。記得是11月初的一個周六的下午，我倆決定遠足去Krumme Lanke湖邊散步，由于不熟悉道路，從研究院出發(fā)走到目的地就花了近兩個小時，而在湖邊散步時享受到的那份寧靜和美妙讓我們流連忘返，覺得意猶未盡，決定在林中另找一條新路走回研究院。意想不到的是，秋天的柏林下午四點半天就黑了，我們很快就迷了路，在林中不知方向地轉(zhuǎn)悠著，看到有燈光處就一路前行，直到近七點才終于轉(zhuǎn)出了這片林子。當我們走回到綠森林火車站時，雖然已是精疲力竭，但心中的喜樂卻難以言表，于是，又坐在車站旁一家德國餐館的露天啤酒園中冒著寒風大吃了一頓烤肉。

這次的經(jīng)歷讓我倆久久難忘，興奮不已，一直計劃著再來一次。大概快到圣誕節(jié)前夕了，有兩位人大國學院的同學來高研院參觀，我建議她們和我們一起去綠森林散步，原計劃再去Krummer Lanke湖邊散步，然而當我向一位德國老太太問路時她說那實在太遠了，建議我們不如就近去Teufelsee（鬼湖）散步。當我們到達鬼湖時見天色還早，意猶未盡，于是決定繼續(xù)往前遠足，這回當然不能說是沒料想到天色一下就暗了下來，而是有點有意要鋌而走險的意思，待我們一路摸黑朝著有光亮的方向前行，最終走出森林時，發(fā)現(xiàn)我們已經(jīng)走到了城市西北的大湖Havel的邊上了，路上一共走了五個多小時。阿里王子一路十分的開心，也非常喜歡這兩位活潑可愛的、與他自己女兒一般大的女學生，堅持要請她們?nèi)ノ覀兂Ｈサ囊患以诳狳h大街上的名叫“百家啤酒”的德國餐館吃烤豬蹄，盡興而歸。我相信這是這兩位人大學生于柏林短期訪學中最難忘的一段經(jīng)歷，阿里王子請她們吃的烤豬蹄也是她們在柏林吃過的一頓最美味的佳肴，開心、慈愛的阿里王子給她們留下了難以忘懷的深刻印象。當她們得知阿里王子的不幸消息，含淚問我：“老師，阿里王子老師真的走了嗎？”

我倆一起在綠森林中散步的難忘經(jīng)歷還有很多，一開始我們只是隔三岔五地進入森林中散步，后來慢慢變成了經(jīng)常性的必修功課，有時甚至一天要去林中散兩次步。每周一、二、三、五，高研院同事們集中午餐，餐后我們常常要一起圍繞研究院周邊的小湖Halensee走上一圈。每周四晚上，同事們集中晚餐，德國式的晚餐講究儀式，一坐下開吃就至少要三個小時，每次我倆都經(jīng)受不住好酒、好菜的誘惑，待到警覺自己又吃得太多、喝得太多時多半已經(jīng)太晚了。好幾次酒足飯飽時，阿里王子會起身提議說：“沈教授，我們出去走走吧？”于是，我倆經(jīng)常在別的同事們還酒興正隆時起身摸黑去綠森林中散步，環(huán)繞綠森林湖（Grunewaldsee）轉(zhuǎn)上一圈通常需要一個半小時。每次走完這段路程回到住處時常?？焓稽c了，可我們總是感覺良好，不再為自己今天又吃多、喝多了而發(fā)愁、愧疚。

隨著我倆日接一日地結(jié)伴在綠森林中散步，我們的兄弟情誼也越來越深厚。我們不停地走著，也不停地說著、聊著，談天說地，談學問、談人生，常常是越談越投機，越談越有味，每次都覺得意猶未盡。當然，我們在一起說得最多的還是我們共同從事的西藏學研究，我們聊我們已經(jīng)讀過的、正在讀的和還沒有讀過的書、談我們互相熟識的朋友和他們的學問，討論我們各自感興趣的學術(shù)話題。我和阿里王子有不少共同認識的西方藏學家朋友，他們告訴我每當他們讀不懂藏文文獻、認不準藏傳佛教圖像時，他們常常會說：“讓我們?nèi)柊⒗锿踝影?！”阿里王子是研究他家鄉(xiāng)文明史的最杰出的權(quán)威，他對阿里的文獻、社會、歷史、宗教和藝術(shù)的研究都是這個領(lǐng)域的權(quán)威作品，特別是通過他親自勘查而發(fā)現(xiàn)的大量吐蕃及其前弘期早期的佛教石窟、圖像，為西部藏區(qū)佛教史的研究打開了一個嶄新的天地。迄今為止，他已經(jīng)和西方藏學家們合作，寫作、出版了五大部英文專著，對中世紀西藏歷史和宗教研究的進步做出了極為卓越的貢獻，于國際藏學界享有極其崇高的學術(shù)聲望。中國之大、藏學家之多，可有阿里王子這樣的學術(shù)成就者卻是絕無僅有的。

可是，阿里王子偏偏又是一位天生溫良恭儉讓的謙謙君子，虛懷若谷是他最突出的品牌，明明是別人從他那里學到了很多、很多東西，得到了很多、很多的幫助和新資料，可他在我面前卻總是贊揚他的學術(shù)合作伙伴們科學的學術(shù)方法和百折不撓、精益求精的專業(yè)精神。他多次給我講述Guntram如何在昌珠寺一下扎營好幾個月，把本來覺得無從下手的寺院歷史資料一點一滴地積聚起來，把文獻研究和實地考查的結(jié)果完美地結(jié)合在起來，最終凝成一部皇皇巨著的故事。恕我直言，藏族學者中很少有像阿里王子這樣的學者，對本民族十分宗教化的學術(shù)傳統(tǒng)具有深刻的批判精神，推崇理性的、科學的現(xiàn)代學術(shù)研究方法，并努力把現(xiàn)代學術(shù)研究方法用于自己對民族古文化研究的實踐之中。他多次對我說，他最欽佩的藏族學者是藏族學者是桑木丹噶爾邁先生，因為他不但對藏族的歷史和文化做了最好、最深入的研究，而且也超越了藏傳佛教傳統(tǒng)學術(shù)方法的束縛，是一位有世界學術(shù)意義的藏學大家。中國的藏學研究若要真能領(lǐng)先于世界，則必須首先出現(xiàn)幾位像噶爾邁先生這樣的優(yōu)秀藏族學者?？梢?，謙虛的本質(zhì)并不影響阿里王子內(nèi)心遠大的學術(shù)抱負，雖然他已經(jīng)取得的學術(shù)成就早就令世人矚目，但他的學術(shù)志向顯然更加高遠，他對他自己今后的學術(shù)研究有一整套的計劃和設想，他內(nèi)心一定有志于要成為像噶爾邁先生這樣的國際藏學巨子，讓中國的藏學真正領(lǐng)先于世界。每次談到這些，我都忍不住要為阿里王子喝彩，為有他這么一位杰出的學術(shù)朋友而感到自豪?？缮n天何忍，怎么竟然讓我們的阿里王子就這么走了呢？

我們在一起當然也常常談論我們目前置身其間的柏林高等研究院，我們都深為自己能被選為高研院的年度fellow、并組成為本年度僅有的兩個“焦點小組”之一而感到萬分榮幸，與此同時，我們也常常對自己的語言能力和學術(shù)訓練的不足而感到不安。同年的這些fellow實在都太優(yōu)秀，而我倆都是在“文化大革命”的年代中長成的，先天營養(yǎng)不良，在這樣一個完全西方主流的學術(shù)環(huán)境中，與這些優(yōu)秀的同事相比我們在很多方面都有難以彌補的不足。特別是，盡管我們是一個“焦點小組”，但在學術(shù)上我們的研究離主流實在太遠，我們身邊的這些同事多半是杰出的科學家，或者是西方哲學、文學、藝術(shù)和歷史研究的大家，對他們研究的課題我們多半缺乏最基礎的知識，要很好地理解和吸收他們的學術(shù)成果并不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我們常常因為聽報告聽得一知半解而覺得非常的慚愧。為此，我倆常?；ハ喟参?、互相鼓勵，盡我倆最大的努力去吸收同事們的優(yōu)秀學術(shù)成果，體會他們的學術(shù)方法。

柏林高研院為fellow們提供的學術(shù)和生活條件之好簡直是無以復加，而對fellow們最主要的一項要求則僅僅是一年內(nèi)做一場全院性的學術(shù)報告。而也正因為如此，這次報告的重要性就變得異乎尋常了，它是對每位fellow一次嚴峻的考驗。為了做好這次報告，同事們都各具匠心、各顯神通，每次報告基本上都是一場十分精彩的學術(shù)匯報演出。為了演好這場大戲，我們這些本來已經(jīng)在學術(shù)界混油了的人物，卻一個個都像是初出茅廬的菜鳥。作為“焦點小組”的組長，Guntram不但對自己的報告做了遠遠超出必需的準備，而且也對阿里王子的報告予以了十二分的關(guān)注，阿里王子本人自然也體會到了不小的壓力，對這場報告做了十分精心的準備。報告那天，Guntram親自為他主持，把這位國際藏學界的“真龍”的學術(shù)貢獻向大家做了詳細介紹，而專程從萊比錫趕來的Per Sorensen教授和我則坐在前排最顯要位置為阿里王子助陣，卻見阿里王子鎮(zhèn)定自若，娓娓道來，一場報告比平常多講了半個多小時，他從自家的帳篷開始，談論阿里的風土人情，然后引入他自己于家鄉(xiāng)發(fā)現(xiàn)的吐蕃時期的巖洞壁畫，進而學術(shù)地重構(gòu)出古格王國的歷史，整場報告扣人心弦、引人入勝。事后有位來自斯坦福大學的同事對我說，她覺得阿里王子的報告是今年度所有報告中最好、最有趣的報告之一。然而在我看來，阿里王子的報告是今年度所有報告中最吸引人、最給人以新知、并最能把學術(shù)和學人的個人認同完美地結(jié)合在一起的報告，沒有之一。記得阿里王子作完報告時，我立即起身擁抱了他，眼睛甚至有點濕潤，我衷心為我的朋友的成功感到高興、感到自豪！

寫到這里，我強忍了多日的淚水終于滾滾而下，阿里王子，你怎么就走了呢？你是次仁加布啊，你是長壽王啊，你怎么這么快就走了呢？正如Elton John曾經(jīng)唱過的那樣：人生多么美妙，就因為有你在這世界上（How wonderful life is while you are in the world），可你怎么就走了呢？難道仁者果真不壽嗎？你可知道：你的好兄弟、外表比高倉健還酷的奧地利硬漢Guntram現(xiàn)在天天以淚洗面，舌頭打著結(jié)，說不成一句完整的句子，整天想著各種各樣的可能性，設想要是他早點如何如何的話，你現(xiàn)在一定還在我們中間。阿里王子，我們的好兄弟，我們?nèi)说降资鞘裁礃拥木壏职?？我應該是你走前看到的最后一人，而Guntram是你走后第一個看到你的人，他至今還沒從巨大的震驚中緩過神來，沒法理解你為何真的就這樣走了。而我依然沒法相信你是真的已經(jīng)走了，因為我現(xiàn)在不管走到哪里見到的依然都是你燦爛的笑容，聽到的依然都是你爽朗的笑聲。阿里王子，你真的沒有走，你將永遠留在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