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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頻會議總盯著自己的臉?你不是一個人
原創(chuàng) Gieblyn 神經(jīng)現(xiàn)實 收錄于話題#深度 | Deep-diving212#認知科學42

請幫幫我:
我不認為自己是一個非常虛榮的人,但是每當我參加Zoom視頻會議時,我總是一直盯著自己的臉,而不是看著別人。我并不是真的在欣賞或端詳自己的外貌,我只是??單純在看。這會影響我的個人形象嗎?我應該關掉自己的畫面來避免變成一個徹底的自戀狂嗎?
——Seen

- Do it! Motion -
Seen,你好:
最簡單的解決方式可能是關掉自己的畫面,但我并不建議你這么做——其實我非常反對這種做法。據(jù)我所知,看到自己的畫面在參與者視圖中消失,幾乎總是會激起諸如憤怒、恐懼之類的情感,有時還會激起強烈的存在絕望(existential despair)——就像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Vladimir Nabokov)在看到自己出生前的家庭照片時的感覺一樣。換句話說,那種感覺就好像自己不存在了。
而你更大的疑問——關于整天盯著自己可能產(chǎn)生的副作用——則是一個更加復雜的問題,這超出了你是否自戀的問題。對于后者,在我看來答案是否定的。(至少在臨床意義上,對自戀的恐懼正說明你自己不算一個自戀者:只有那些不符合 [自戀癥] 定義的人才會擔心他們自戀。)不管怎樣,你并不是唯一過分關注屏幕上的自己的人。而那些從來不會盯著自己的照片超過幾秒的人們——就像你一樣,他們報告稱自己無法在虛擬課堂或家長會上從屏幕上自己的臉移開視線,這種專注是如此強烈,以至于在我看來“虛榮心”并不是一個令人信服的解釋?;蛟S更相關的問題不是平臺對你做了什么,而是已經(jīng)發(fā)生了什么,讓你和其他很多人一樣無法控制地盯著屏幕上自己的像素圖像。
當然,Zoom并不是一個普通的鏡子,或是一個普通的數(shù)碼鏡子(digital mirror)。它所提供的平臺不是一個你可以任意涂畫自己幻想和自我錯覺的白板。你展現(xiàn)在平臺上的自我,并不會擺出一些你在浴室或手機自拍中習慣見到的靜態(tài)動作,而是那些真實地說笑、做手勢、作出反應時的自己。

- Sam Brewster -
奇怪的是,這種“行動中的自我”的觀察視角直到最近才變得普遍起來。在此之前,你可能會偶然在酒吧的鏡子里瞥到自己在笑,或者在看到百貨大樓的鏡子里跟售貨員說話的自己而暫時被分心。但直到一年前,我們才被迫持續(xù)地、實時地觀察跟別人交流時的自己,看到我們沮喪時的表情、同情時的點頭、激動時的手勢,所有這些都與我們對自己的想象迥然不同——如果我們想象過的話。
“啊,但愿上天給我們一種本領,能像別人那樣把自己看清!”*這是羅伯特·彭斯(Robert Burns)在1786年寫的詩,表達了對客觀的自我認知的祈求,而正是這種自我認知讓我們大多數(shù)人感到困惑??偟膩碚f,這個時代的科技“本領”給了我們相反的能力:讓別人能像我們看自己那樣地看我們。我們習慣了完全掌控自己的圖像——知道最合適的角度、濾鏡,并且能從幾百張照片中精心挑選——然而盡管如此,或者說正因為如此,Zoom中無濾鏡的自然狀態(tài)仍然保留了某種魅力。你在Zoom中看到的形象與你期望中的自己并不一致,而是所有實體中最難捉摸的存在:你在社交場合危急關頭中不假思索的自己,你的朋友、家人、熟人們所了解的自己,同時也是對你來說最陌生的自己。
*譯者注
To a Louse(《致虱子》),采用王佐良譯本。
這種以他人的視角來觀察自己的渴望絕不是放縱,而是形成和維持身份感的關鍵。拋開對理論的拘泥和對拉康不必要的引述,我簡單地提一點:鏡子的社會性功能體現(xiàn)在它提供了一種第三人稱視角的方式,來將“自我”展現(xiàn)為另外一個人。能夠通過鏡子試驗(嬰兒不再把自己看作是各種身體碎片的組合,而能夠認出鏡子里完整的自己)是兒童成長中的一個重要節(jié)點,標志著他們已經(jīng)進入了社會領域。自我是一種脆弱的幻覺,它需要不斷的強化,而且這種強化通常是借由他人的凝視來發(fā)生的,這個過程在社會學里被稱為“鏡中我”(looking-glass self)。很大程度上,我們是通過想象自己怎樣出現(xiàn)在他人面前,以及推測他人對自己的評價來建立自己身份認同感的。
在過去,你可能將(來自其他人的)各種手勢、回應理所當然地忽略掉,其中大部分都是微小的、無意識的動作,然而正是這些動作構成了你堅固而持續(xù)的自我感:當你在地鐵上被一個人擠過時,他敷衍地說了句“謝謝”;當同事經(jīng)過你的桌子時,你們之間發(fā)生簡單的眼神交流;當你在派對上講了一個笑話時,其他人會意地笑了。盡管你并不是被迫去觀察跟別人交互的自己,但是通過這些主體間交互的時刻,你還是看到了自己。所有這些都是證明你仍然存在的真實證據(jù),不僅僅是作為意識,而是作為這個世界上真實而具體的存在。

- Peili Huang -
關于社會隔離(social isolation)最普遍的抱怨是感到自我被分裂和碎片化,記不得自己一天中做了些什么,這同時也是社會自我(social self)崩潰的明顯癥狀——而這似乎并非巧合。在各種屏幕前獨自度過一天中美好的時刻之后,你很容易認為自己不過是一雙在鍵盤上敲打的手,一雙瀏覽新聞的眼睛,以及一個和虛擬世界之間的邊界正在慢慢模糊的心靈。在Zoom上,這種“本人視圖”至關重要,而移除它也就是在確證我們最糟糕的擔憂——我們其實已經(jīng)難以認識自己了。
所有這些都是在說,你對自己形象的癡迷很可能來源于一種自然的沖動,而這種沖動根本上是親社會的。而你所試圖保持的自我,正在逐漸被公共生活的中斷而侵蝕。我認為,這種自我身份的維持絕非虛榮心作祟,而是對我們來說非常重要的。從他人身上觀察自我相當復雜,它需要共情,需要共識現(xiàn)實(consensus reality)的構建,即相信我們自己的心靈之外存在客觀真理。這就可以解釋,為什么人們經(jīng)常在一些極端的隔絕中失去辨別真實和想象的能力,而且不再能夠劃分自我和外在事物之間的界限。
確切而言,我不是說你應該花費更多時間在視頻會議上盯著你自己,而是說這種沖動可以被當作一個提醒,它提醒人們需要相互理解——和你一起出現(xiàn)在屏幕上的其他人可能也感受到類似的需求。它可能會使你意識到,視頻會議中的其他人也同樣處于一種脆弱的身份認同感,每次登錄的常規(guī)技術確認(standard technical queries)(“你能看到我嗎?”;“你能聽到我嗎?”)可能表達了一種更深層的身份認同渴望。Zoom的一個優(yōu)點在于,鏡子作用是雙向的。每一次點頭,每一個回應時的手勢,都在提醒說話的人他們是存在著的,在這個我們所有人共同居住著的世界,他們對其他人來說仍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誠摯地,
Cloud*
*編輯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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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Meghan O'Gieblyn | 封面:Victor Beuren
譯者:晏梁 | 校對:矛木 | 排版:光影
原標題:《視頻會議總盯著自己的臉?你不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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