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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政廳|更新中的新場古鎮(zhèn):藝術與鄉(xiāng)民之間

及。但藝術家、設計師、學者們在談論古鎮(zhèn)、鄉(xiāng)村時,總不可避免碰到這樣的問題——當地人,自己試圖幫助的對象,卻站在討論場外。那么,藝術是與古鎮(zhèn)、鄉(xiāng)村安靜相處,還是更深介入,如果介入,又以何種方式進行?從陳逸飛與周莊,再到歐寧與碧山,這個問題并無明確答案。
如今需要回答這個問題的是上海浦東新場古鎮(zhèn)。它距上海市中心有一個小時車程,幾個月前,這里是一個連上海人可能都不知曉的所在。當下,上海城市空間藝術季的實踐案例展“更·新場”開展一個月,來到此地的游客越發(fā)多了起來。新場古鎮(zhèn)在11月29日之前,都將持續(xù)向人展現它“更新”的一面。
新場當下為何需要更新?藝術回歸當地,又如何回應當地需要,當下收效如何?未來將有何種進展,當地人面臨何種挑戰(zhàn)?追尋這些答案的過程,可能就是新場的“更新”本身。近日,“古鎮(zhèn)·藝術·社會:古鎮(zhèn)保護與復興系列論壇”在新場召開,著名策展人北川富朗與關心新場的諸多藝術家一起對此進行探討。
新場為何需要更新
新場經歷了層層更新,留有諸多可珍視的文化遺存,至今還是個鮮活淳樸的地方。這里大清早游客還很少,小販在街頭擺攤賣菜,大媽們臨河洗著衣服。



新場古鎮(zhèn)上已有諸多關于書畫藝術的空間,如用來培訓的畫室、相關民間組織的辦事處等。從民宿、自行車俱樂部、影視取景地等新生的功能上,也可看到現代生活對古鎮(zhèn)的影響。
新場的“場”得名自鹽場,此地宋代因鹽而興,到了明清,海灘東移,此地無法再做鹽場,但因鹽民的財富積累,加上原為鹽業(yè)服務的溝槽可做大小交通河道,新場農業(yè)漸起,作物主要是雜糧與棉花。在邁向近代的過程中,作為上海灘的腹地之一,新場鎮(zhèn)又受到海派文化的浸潤,當地富商造房子也仿照上海時髦式樣。

對文史愛好者而言,新場更別具意義。它是經由中國歷史文化名城保護專家、同濟大學建筑城規(guī)學院教授阮儀三保護下來的古鎮(zhèn)之一,直到2000年以后還保持原有歷史風貌,2003年開始有序保護。
在阮儀三、袁菲、葛亮所著的《新場古鎮(zhèn):歷史文化名鎮(zhèn)的保護與傳承》一書中,作者如此寫道:“將那些在現代生活中仍具有積極意義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合理有序地注入到那些被保護下來或者修復后的歷史場所中去,也能促使優(yōu)秀的傳統(tǒng)文化在原生態(tài)的空間環(huán)境中得以再生?!?/p>
不難理解,保護是為了可持續(xù)發(fā)展。“更新”既是新場的歷史記憶,也是當下的重要命題。如何讓更晚開發(fā)的新場,能夠更好地得以活化,讓此地的珍貴情味不至于被粗糙消費,又能適應現代人對生活的需求,這是作為本次上海城市空間藝術季實踐案例之一的新場,要回答的問題。
設計師所做的
“更·新場”的藝術活動,在新場的張宅和鄭宅中展開。這兩處大宅子已空置多年,自身就是海派文化產物,此時簡單改造重新利用,亦作為公共空間。展覽期間,當地人和游客都可進來參觀閑逛,參與到對新場的思考中去。主辦方表示,這里每天會迎來上千參觀者,其中不乏來此散步的當地居民。
參展的設計師、藝術家們,大多結合新場在地性的命題,向來此地的人揭示了一種獨特文化的可能性。




臨街而設的“器”,各種物品價值不菲。讓人想到,當年住在這里的這家人,或許也用這個鋪面,售賣過自己的貨品。
作為正在更新中的舊城,新場也與其他場所有所呼應。此處亦設了關于北京舊區(qū)改造的展覽,使人能橫向比較其中異同。

而在另一處“拾久新場”,藝術家利用原針織十九廠作展館,更多地運用當代藝術的手法,反思現代生活與自然、與傳統(tǒng)、與人內心之間的關系。
譬如,青年藝術家宋嬌復原了明代的農具,并應用于生產,做了影視記錄,即“宋應星的雕塑”。藝術家認為,先人的經驗,不知何時也許又有用武之地。
藝術家阿米做了“阿米種子圖書館”,收集民間的種子,以此昭示著多元的農業(yè)生產方式及種子的保存方式,提醒人們在大公司單一的育種之外或許還有其他選擇。

收效:未來的可能
古鎮(zhèn)加入了設計的元素,空間有了新鮮內容,品質得到提升。這些效果可能預示著未來的方向。那么,這些設計對新場的思考和挖掘,會對新場當地人有何觸動?在10月31日,“古鎮(zhèn)·藝術·社會:古鎮(zhèn)保護與復興系列論壇”舉辦當天,記者也試圖尋找這樣的答案。

這位老媽媽之前在北京通州幫女兒帶孩子,剛和老伴一同回到新場,往來于兩個大城市的邊緣,她希望能在此地清靜養(yǎng)老。對北京的胡同,她倒比對新場的宅子更熟悉。每到一處展示場,相比設計師的作品本身,她更感興趣的是石磨、草編坐墊等襯托品。或許那里有更多記憶本身的遺存。
她也帶女兒來看過這些展品,“都覺得房子挺好。上次沒看全,這回自己再來看看?!?/p>
對探討當地可能的設計和展示而言,在展廳工作的當地人,正是首批觀察試水者。在“新場密碼”展區(qū),就有一位賣建筑元素的明信片、地圖的本地阿姨。面對前來詢問的參觀者,她只能說出價格與貨品名稱,講不出各種雕梁畫棟等元素的名目,無法向人推薦兜售。當地郵政編碼是“201314”,可以成為吸引人購買明信片并拿去附近郵局蓋章的噱頭,而阿姨也似乎對此并不知曉。
新鮮感和自豪感,正是策展人預期中初步的效果;鄉(xiāng)民不會兜售自己的文化產品,這也并非壞事。
如果再拉遠看,古鎮(zhèn)、鄉(xiāng)村的復興,是一個全球面臨的問題。在新場舉辦“古鎮(zhèn)·藝術·社會:古鎮(zhèn)保護與復興系列論壇”上,日本著名策展人北川富朗就展示了“大地藝術祭”的藝術作品如何與鄉(xiāng)村相互成就,比如在空校舍中的藝術展。他表示,文化找到了原點,而鄉(xiāng)村找到了它的歷史和活力。不難從講述中發(fā)現,這有賴于藝術,也得益于當地的社團組織。
前來新場參加“古鎮(zhèn)·藝術·社會:古鎮(zhèn)保護與復興系列論壇”的深圳規(guī)土委城市與建筑設計處處長張宇星,就對記者表示,各地城市更新面臨的問題幾乎相似,“應該讓本地人更多參與這些討論?!?/p>
張宇星認為,藝術是一種中間物,也可以讓古鎮(zhèn)中的人找到自我:“幾百年前,這個古鎮(zhèn)是當年的國際化大都市,上海是鄉(xiāng)村。新場當年就是陸家嘴,只是規(guī)模小了一點。而現在它是被大都市邊緣化的地方。這里的生活與十公里之外的陸家嘴完全隔離。城市羨慕鄉(xiāng)村,鄉(xiāng)村羨慕城市,在這個過程中,藝術家應該像一面鏡子,不應該強調自己的作品如何好,而是讓村民、游客發(fā)現,自己是這個地方的一部分,創(chuàng)造一個讓人看到自我、看到他人的東西。”
藝術家想要激發(fā)之前衰落的城市,但藝術對一地的反作用,是國內外普遍發(fā)生的情況,譬如改變當地生活狀態(tài),甚至隨著租金提升,當地老百姓被租客“趕”出這片地方。如何讓藝術良性地介入?
張宇星認為,藝術除了要進入古鎮(zhèn)之外,還要讓老百姓從被消費的人變成一個消費的人,“每一個從城市里到古鎮(zhèn)的人,廣義上都是在消費古鎮(zhèn),消費這個空間,消費這里人的生活方式,那能否讓當地人來消費?過去,我們的深港建筑雙年展,是把藝術空降到這里,藝術家很興奮,但老百姓不來看。從上一屆到這一屆,我們重點考慮的是,把展品當做媒介,看當地人能否對其發(fā)生興趣,讓人們和藝術家發(fā)生交流。展品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通過活動,讓當地人進來交流,甚至自己交流。這是讓當地人能夠消費藝術?!?/p>
他認為,藝術還要進入生產環(huán)節(jié)?,F在人們習慣于消費,而工匠的手藝已被現代化的科學技術消解掉了。藝術家可以幫助人們制造傳統(tǒng)的產品,回到工匠角色,人們就能意識到,自己不光可以消費,還可以創(chuàng)造,在造的過程中實現藝術。
建筑師、導演王磊去過很多鄉(xiāng)村,他正在做關于中國鄉(xiāng)村建設的紀錄片。在他看來,不可回避的是,古鎮(zhèn)本質上變成了某種主題公園,要發(fā)展藝術空間,管理者就需要提供良好的自然環(huán)境和投資環(huán)境?!八械逆?zhèn)都在迅速衰落。當新場被半城市化的空間包圍,我們?yōu)楹芜€需要古鎮(zhèn)?那是因為我們都有記憶。到古鎮(zhèn)來,是為了擱置所謂鄉(xiāng)愁。那么來這里體驗什么,由什么人提供這種體驗的素材,就變得很重要?!?/p>
藝術植入鄉(xiāng)村、古鎮(zhèn),看上去是個公益行為,如何做才能讓它可持續(xù)地發(fā)展下去?“更新場”策展人王林向北川富朗問到這個問題。
北川富朗解釋說,當代藝術作品的影響力很大,對藝術家而言,回報是投資的幾倍,而藝術祭可以提升藝術家的知名度?!耙源蟮厮囆g祭本身來說,就這一屆簡單而言,折合成人民幣,主辦的兩個地方政府三年一共拿出了500萬人民幣,藝術祭門票收入大概是1000萬人民幣,有各種政府的扶助金,大約250萬人民幣,加上個人企業(yè)捐贈的750萬人民幣,大約1000萬人民幣。盡管如此,資金還不夠,我奔走呼吁,因為藝術祭本身非常成功,政府最后又出資大約750萬人民幣。我沒有特別算過,但大約只有15%是地方政府的出資,其他都是自己找來的錢。而在第一屆時,縣政府出了一半資金。現在的運營機構,也是當時延續(xù)下來的。重要的事情是,需要辦得成功,才有后話。其實預算本就不夠,是抱著一種實在不行就自己出錢的覺悟,最后關頭又拉來了政府的一筆錢,就像是在走鋼絲。需要有這樣的覺悟才能辦好藝術祭。藝術本來就是燒錢的,大家也要做好思想準備,如何在有限的資金預算中去操辦這件事。其實,也有一些價格不高的機構找到我們,但按照這樣的價格,是做不好展品的。”

如何才能展現自身的積淀,讓當地人和外來者都能領略到當地最真實的內涵?北川富朗說到:“我們需要挖掘只有當地才有的歷史、人文經歷。當下我們都在說“創(chuàng)造型的城市”,這個詞來自法國的南特市,他們的市長正視自己的歷史,認為這座城市本身就是以奴隸交易而繁盛的城市,他從當時的文化出發(fā),思考該如何挖掘城市的歷史文化,使其放出異彩。我認為要從這樣的方面下手。還原歷史、展示歷史,是藝術的使命,我們不想去評判歷史本身的好壞如何,正確與否,但我們有必要讓人了解,歷史的潮流是如何發(fā)生的,在歷史的潮流當中,文化有著怎樣的使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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