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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昆曲王子”張軍:戲比天大,地震了戲還要接著排
5月1日,當代昆曲《春江花月夜》結束為期三天的臺北演出載譽而歸,繼去年在上海引發(fā)熱議后,時隔一年又把“春江”現(xiàn)象延伸到了臺北。
為此,張軍接受澎湃新聞(www.loaarchitects.com.cn)專訪,細述這部被稱為“磅礴巨制”的當代昆曲生發(fā)和再創(chuàng)的不易與收獲。說到戲,張軍愛用一個“磨”字,“我一直很感慨,《牡丹亭》是1598年的,《長生殿》是1688年的,《桃花扇》是1699年的,這些三四百年的經(jīng)典之所以是經(jīng)典,是經(jīng)過時間的歷練,是一輩又一輩藝術家不斷的澆灌,把它慢慢磨出來?!?/p>

澎湃新聞:為什么巡演首站選擇臺北?
張軍:因為有這么一句話,最好的昆劇演員在大陸,最好的昆劇觀眾在臺灣。所以這次能夠把這樣的一個戲帶到臺灣,既是自己的作品面對新觀眾的檢驗,從很大的一個層面上來講,也想回到被公認的最好的觀眾中去,也看看到底有什么樣的反饋。這個戲的制作團隊也非常有意思,除了我、北昆的魏春榮、上海京劇界的史依弘、關棟天,江蘇省昆的院長李鴻良這一批京昆兩界青壯年藝術家合作之外,它的整個制作團隊全是李小平導演率領之下的臺灣的設計師們。我們的舞美、燈光、平面設計、攝影、舞蹈、編導,整個舞臺組、技術總監(jiān)等等這些負責制作部分的全部都是臺灣的班底。我心意很久的云門舞集資深制作團隊也因為春江,闊別十多年之后再次集結,他們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當代呈現(xiàn)領域非常有建樹的一群人。那能夠請到他們,我有個愿望,榮歸故里。

澎湃新聞:這出現(xiàn)代昆劇是怎么誕生的?
張軍:《春江花月夜》是一個81年的年輕編劇羅周所作。其實她寫成這個劇目只用了13天時間,但她把所有對昆曲的理解、對張若虛“孤篇壓全唐”的理解用了一個很開放的方式寫出來。李白、杜甫在唐朝成名、落寞,大家都知道,但是張若虛作為一個生卒年都不詳?shù)闹脑娙?,他何以能夠?qū)懗鲞@樣偉大、被冠譽“孤篇壓全唐”的《春江花月夜》?這里面的問號很多。羅周28歲的時候,她完全自發(fā)地想把這么多的疑問用她最擅長的古漢語的方式用昆曲寫出來。一經(jīng)成稿以后就獲編劇界、藝術界、昆劇界一片叫好,嘆為驚天之作。
澎湃新聞:有好的出發(fā)點,也得有好的推動者吧?
張軍:早在去年年初,我?guī)е洞航返牟邉潟ヅ_灣找了新象的樊曼儂老師——我和樊老師的感情很深厚。1994年樊老師史無前例地邀請大陸昆劇院團去臺灣表演,是我的母團上海昆劇團,也是我第一次去臺灣表演。二十多年來,正是由新象掌門人樊老師、許博允先生把昆曲一個個團帶到臺灣去,造就了所謂的“昆曲觀眾在臺灣”的景象。所以新象對于昆曲在臺灣的發(fā)展是非常重要的一個團隊。
澎湃新聞:上海首演和臺北演出有什么不一樣?
張軍:2015年首演的時候我們所有人都開足馬力,想讓這個好文本怎么能夠二度立體呈現(xiàn),讓大家看到一個活生生的形象,所有臺前幕后的創(chuàng)作都是很直觀的,我們第一視角切入以后,把他長出來就可以了。可能想到最多的一件事情就是這個“孩子”會生出來嗎?生出來了觀眾會是怎么樣的一個態(tài)度,可能在好與不好之間一個很難平衡的一個點。但做到第二站,其實也就只是第四第五第六場,感覺不一樣。從我個人而言,就要從本質(zhì)更深入地去培育它,演員應該怎么演,音樂該怎么呈現(xiàn),舞美跟團隊怎么更和諧。到了臺北以后,只有半天的時間來做調(diào)整,馬上就進入到整個工作的環(huán)境里面去。

澎湃新聞:演出期間有什么令你印象深刻的事?
張軍:復習《春江花月夜》是一件很艱苦的事情,但也是件投入以后很忘我的事情,我大概除了排練就是背戲,一個星期里,只要一休息就在酒店背戲。
4月27號晚上,我記得那天大概是在晚上11點多的時候,我正在房間里背戲,背著背著,突然人就開始搖起來了,其實我一點都不驚訝反而有些懊惱,我以為自己眩暈了,怎么開演在即身體不給力了?!不一會兒我就意識到,不是我頭暈,是地震了。衣櫥里的衣架不停敲擊墻壁,發(fā)出咚咚的聲響。我喘了一口氣,想到了”戲比天大”,地震,戲還是要演啊,就接著繼續(xù)背戲——我是第一次感受到地震——一切都比不上最后在舞臺上給觀眾呈現(xiàn)完滿的演出重要。
澎湃新聞:聽說不少臺灣文化界大咖也來看戲了?
張軍:王安祁、曾永義、林谷芳、朱宗慶……臺灣藝文界、學術界一些資深的大咖都來捧場,也給我們很多留言和建議,也給我們在這個戲上的修改創(chuàng)造了一個很大空間。我特別感慨,白先勇這次來看我們第二場的演出了,他覺得這是我演過最好的一部戲。我想應該是表演藝術上在成長,另一方面也是老師都很鼓勵我們很愛我們,也看到我們在這期間付出的努力和心血。我也非常清晰地關注到,從2004年到2014年間,青春版《牡丹亭》能夠結合兩岸最高美學成就讓大家了解昆曲,而且一些大咖們都在為昆曲搖旗吶喊和做一些實際的付出,對于我們從業(yè)者來說,是非常了不起的榜樣。所以我的目標,未來的十年,我們有沒有更多讓《春江花月夜》也走到世界的每個角落中。
澎湃新聞:兩岸觀眾有什么異同?
張軍:我想大家都不可否認,兩岸青年觀眾對于傳統(tǒng)藝術的距離越來越遠了。我想通過《春江花月夜》這次的赴臺演出,能夠了解臺灣的觀眾。所以在今年二三月間,我非常有意識地兩次去到一些年輕的團體中,告訴他們昆曲是什么,用今天的方式講述昆曲的美。我想這次的演出不僅僅是一個好戲的呈現(xiàn),我更愿意探索能不能借助昆曲美學的推展,讓臺灣的青年觀眾被我們所帶領,進入昆曲的一個新美學的范圍里面理解更多的傳統(tǒng)文化,理解大陸的青年的狀態(tài),理解更多兩岸同根同源的年輕人情感之間交流的可能性,所以我很受鼓舞。
澎湃新聞:你給臺灣觀眾帶去了昆曲的美,臺灣又給了你什么啟發(fā)呢?
張軍:我先后拜會了很多臺灣的藝術團體,每一個人團體都有好的建設力和創(chuàng)造力,由此也鼓勵了我。我觀察了他們形式是什么,手法是什么,精神核心是什么,我想這樣的合作是方方面面更好地交流和推動。這樣的過程中,我覺得非常有價值,能夠讓兩岸的更多地融合和發(fā)展,我覺得這也是《春江花月夜》給我?guī)淼陌l(fā)動力。
澎湃新聞:未來有什么打算?
張軍:這次回來后,11月會做一個升級版,希望大家能看到一個很大程度的新的表達,因為的確有很多地方值得我們修繕。接下來南京、杭州、重慶、成都、北京、天津、香港……已經(jīng)有很多站在我們的議事日程上了。我一直很感慨,《牡丹亭》是1598年的,《長生殿》是1688年的,《桃花扇》是1699年的,這些三四百年的經(jīng)典之所以是經(jīng)典,是經(jīng)過時間的歷練,是一輩又一輩藝術家不斷地澆灌,把它慢慢磨出來。當然我不是說春江已經(jīng)可以跟這么偉大的經(jīng)典去比較,但是之所以經(jīng)典作品能留下來,是因為不斷地打磨、不斷地見觀眾,讓這些藝術家加入去修繕它,讓觀眾在劇場里面實實在在地給我們回饋,我們一定會走得更好、更健康,會越來越完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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