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奧斯丁的“她者”凝視：始終被閱讀，反復(fù)被觀看

2021-11-20 18:40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210年前，《理智與感情》出版。這是簡?奧斯丁出版的第一部小說，此后，在她短暫的40多年人生中，共出版了六部小說。如今，兩個多世紀(jì)過去了，“奧斯丁熱”不僅沒有消退，反而始終持續(xù)，她小說的中文版也不斷一版再版。究竟是什么吸引著人們前赴后繼不斷閱讀奧斯?。?/p>

跳舞，跳舞，不斷跳舞

奧斯丁是特別適合入門閱讀的，無論是作為文學(xué)，還是作為英語語言訓(xùn)練。此外，奧斯丁的作品被不斷地具象化，從電影，到劇集，到舞臺。每隔幾年就會見到新的拍攝版本。這樣的高頻使得一代又一代人仿佛都一直在奧斯丁的陪伴下長大。

最新版本的奧斯丁小說中文版

最初接觸奧斯丁的讀者通常都會產(chǎn)生一種類似的感覺：她筆下的人物生活輕松又精致，每天的頭等大事就是梳妝打扮、喝茶聊天，去不完的舞會，從不結(jié)束的社交……

歷年各種版本的奧斯丁小說中文版

奧斯丁小說中的人物一直在跳舞，但我們在現(xiàn)實中從來不跳舞。這種看起來距離遙遠的生活禁不住讓現(xiàn)代讀者心生好奇。另一方面，書中人物的溝通方式又很浪漫，更不用提還有很多婚戀的故事，其中令人印象最深刻的，便是揮之不去關(guān)于財產(chǎn)的數(shù)字，和“有好多女兒要嫁”的鄉(xiāng)紳家庭。

田園下的叢林

為什么他們這么閑？生活中沒有任何壓力？可以有這樣的烏托邦？不少讀者第一次接觸奧斯丁作品時都在青春期，現(xiàn)實中的身份往往是個“苦惱的中學(xué)生”，早起、上課、做作業(yè)才是每天的日常。

最新版電影《艾瑪》劇照

“那時候看不出來書中那些暗面?！薄?dāng)作家包慧怡在30多歲重新翻開奧斯丁時，那些由舞會、華服、田園和精致下午茶所編制起來的帷幔被人生閱歷漸漸拉開，露出的是那底下籠罩著“細思極恐”的現(xiàn)實——

電影《諾桑覺寺》劇照

“可以想象一下，在一個大房間里，有很多人。有些壓迫感，在里面不愁吃穿，生活安定，但要在里面住50年不能離開。而唯一離開的機會，是門口時不時會進來一個風(fēng)流倜儻的陌生人，房間里面所有的人，出去的機會就在于要贏得那個陌生人，依仗著他的帶領(lǐng)才能去到外面的世界……”

電影《勸導(dǎo)》劇照

禁不住讓人想起前陣子風(fēng)靡全球的劇集《魷魚游戲》。只不過奧斯?。ɑ蛘哒f當(dāng)時社會）構(gòu)建的游戲規(guī)則不那么簡單粗暴，而是披著溫情脈脈的田園風(fēng)情：房間中的競爭不能使用武力，也不能互相貶損或自我標(biāo)榜，而是需要符合謙遜、節(jié)制、平衡等等一整套的社會美德準(zhǔn)則……

李安導(dǎo)演版《理智與情感》劇照

奧斯丁六部小說中的女主角幾乎都是這個游戲的勝利者，她們以合乎規(guī)則的禮儀和風(fēng)度贏得了門口被眾人垂涎的陌生人，成功踏出房間，哪怕外面是另一個囚籠。

但那些未被選中的輸家呢？

誠然，她們不會因為玩一二三木頭人不夠?qū)Ｐ幕蛘卟儒e玻璃橋就送命，但她們?nèi)諒?fù)一日蹉跎了青春，走出“房間”的可能性日漸渺茫，直至灰飛煙滅。

最新版電影《艾瑪》劇照

“我們最后看到的、記住的都是走出去的女主角，但還有其他的，比如《傲慢與偏見》里的夏洛特（夏洛特都是最后勉強成為準(zhǔn)女主角了），大量這樣的我們看不見的、沒有選擇權(quán)，或者說沒有被選中的人。”

鏡頭未說的現(xiàn)實

在歡快的基調(diào)中挖開奧斯丁筆下收斂掩藏的殘酷現(xiàn)實，或許，正是這些她沒有說出的“暗面”留給影視改編永恒的想象空間。

李安導(dǎo)演版《理智與情感》中的瑪麗安

李安在拍攝《理智與情感》時曾談到，經(jīng)歷了與威羅比疾風(fēng)驟雨般的情感后，瑪麗安嫁給年齡大自己很多的上校，這怎么能是幸福呢？——雖然在書里，奧斯丁似乎想讓人們接受，這是瑪麗安最好的選擇與結(jié)局。

BBC1995版劇集《傲慢與偏見》劇照

在奧斯丁小說的影視改編中，BBC拍攝于1995年的那版《傲慢與偏見》直接把“臉叔”科林?弗斯送到了“達西最佳代言人”的高度，是直到今天都被奧斯丁書粉津津樂道的經(jīng)典版本。

BBC1995版劇集《傲慢與偏見》的男女主角

片中達西那個專橫、獨斷、地位尊崇的姨媽凱瑟琳?德?布爾夫人每次出現(xiàn)都伴隨著一段威嚴(yán)的鋼琴主題旋律，她企圖插手達西和伊麗莎白的情感，從而達到讓自己的女兒嫁給達西這個理想的“門口陌生人”的目的。

BBC1995版劇集《傲慢與偏見》中德-布爾夫人的莊園

屬于德?布爾夫人的那段主題鋼琴聽起來嚴(yán)肅而諷刺，就像德?布爾夫人出現(xiàn)時給旁人帶來不由自主的緊張感。在影片的最后，鏡頭從達西與伊麗莎白幸福的婚禮場面切到坐在城堡中愁容滿面的德?布爾母女——

BBC1995版劇集《傲慢與偏見》中的德?布爾母女

德?布爾小姐擁有家族全部財產(chǎn)的繼承權(quán)，不用考慮母親身后她的生活保障，然而即使如此，在那個時代，作為女性，她仍然是那個在房間里等待和競爭的人——

BBC1995版劇集《傲慢與偏見》劇照

意外的是，片中德?布爾夫人的這段鋼琴主題來自舒伯特的f小調(diào)幻想曲，在荷蘭鋼琴家尤森兄弟演繹的四手聯(lián)彈版本中，這段在影片中單獨呈現(xiàn)時如此強勢的主題，事實上卻非常憂傷，它們被尤森兄弟的顫音處理得撥動心弦，令人動容而又稍縱即逝。一如德?布爾小姐蒼白的面容和沒有再被奧斯丁提及的未來。

“閱讀奧斯丁”書單

Pride and Prejudice

《傲慢與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