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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像中的江南|戲曲美·意境美,《游園驚夢》的美學呈現(xiàn)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一句《牡丹亭·驚夢》的唱詞,跨越了百年,一語成讖,預(yù)示了這所江南園林“榮宅”的愛情結(jié)局。楊凡導演的《游園驚夢》,是戲曲與電影跨媒介互動,借《牡丹亭》的故事,隱喻封建家族的衰敗必然;借江南如畫,掩飾表面繁榮的滿目瘡痍;借愛情的純粹,表現(xiàn)人生匆匆的無奈與執(zhí)著。如癡如夢的意境通過服化道細膩的傳達,一種凝聚的典型東方江南美學,順著電影開篇的那一池春水,潤物無聲地流淌著。

節(jié)選自電影《游園驚夢》
宮澤理惠飾演的翠花
戲曲美
影片《游園驚夢》的江南美學首先體現(xiàn)在戲曲美。影片不僅敘事與《牡丹亭》暗合,且人物與影像均具有互文特征。如影片開場的一鏡到底,一個個戲曲人物粉墨登場,鏡頭隨著人物的行動線巧妙自然地交代了榮宅,一所典型的江南園林被展現(xiàn),宮澤理惠飾演的翠花唱著【皂羅袍】,王祖賢飾演的榮蘭西式穿戴登場,與翠花翩翩起舞,昆曲與交際舞、榮宅的中式古典擺設(shè)與西式服裝的對立融合,都暗示了榮蘭的進步思想與生長環(huán)境的相悖,以及園子外世界的翻天覆地。
管家的參軍以及變賣家產(chǎn)等細節(jié),都將中與西、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戲曲與人物的矛盾在這場極具戲劇性的場景中交代。而相比這場戲中的熱鬧堂前,后院的曲徑通幽,也更是直接對戲曲《游園驚夢》的文本呼應(yīng)。

節(jié)選自電影《游園驚夢》
電影開場中西結(jié)合的中人物粉墨登場
榮蘭、翠花與榮老爺?shù)年P(guān)系,恰似《牡丹亭》中的柳夢梅與杜麗娘,翠花因這首昆曲結(jié)緣榮宅,進園后慢慢與榮蘭惺惺相惜,每次與榮蘭的互動都是扮作柳夢梅與杜麗娘。倆人身世與對昆曲的同樣癡迷,讓電影中倆人吟唱得畫面似虛似實。
電影多次拍攝倆人在園中唱戲的片段,鏡頭隨著倆人搖擺,曲中意,現(xiàn)實人,朦朧多意,鏡頭語言的搖擺也預(yù)示倆人的動蕩一生。翠花最燦爛的笑容,均是扮作杜麗娘的戲中,戲曲唱段是她最激昂的情緒表達,最自由的愛情追求,但終是一場空,戲散,人走。

節(jié)選自電影《游園驚夢》
榮蘭與翠花在榮宅的相知相扶
園林作為戲曲和電影中標志場景,每次場景出現(xiàn)都被賦予了人物情感轉(zhuǎn)變寓意,作為了一種符號化意象。如電影伊始,借園林實景表現(xiàn)戲曲中張生、崔鶯鶯和紅娘初相見橋段,開啟了榮蘭、翠花、榮老爺、邢志剛等人的情感糾葛故事。而電影終時,故事落場,最后一個空鏡同樣選擇了這個園林。榮蘭回憶著當初為翠花慶生的【山桃紅】唱段,一句“良辰美景奈何天”,串起前塵往事,也將江南美學意蘊俱框于這個園林的縮影中。

節(jié)選自電影《游園驚夢》
榮蘭、翠花、邢志剛眾人第一次見面
意境美
同時,影片《游園驚夢》的江南美學還體現(xiàn)在意境美。在拍攝手法上,楊凡導演在戲曲與電影的天然矛盾中通常傾斜于戲曲,而這也更貼合這部江南美學的電影表達需求。如傳統(tǒng)昆曲表演通常文武戲同場,但是這在電影中顯然難以實現(xiàn),且不切實際,于是導演保留了文戲,然后從音樂與節(jié)奏角度輔助,保留了昆曲的寫意也不破壞完整表達。
以及榮蘭在扮唱【山桃紅】唱段時,此段柳夢梅的扮演風格為了配合小場景中全景與近景的切換,動作與表情較昆曲更夸張,也是努力想借用戲曲語言作為人物表達媒介。

節(jié)選自電影《游園驚夢》
榮蘭安慰重病的翠花
在榮蘭回憶與翠花初相見的場景時,是伴隨著【懶畫眉】唱段。與開篇的群星登場如出一轍,此處影像語言也是選擇了長鏡頭,將人物關(guān)系與環(huán)境自然交代,并隨著翠花昆曲手勢的一轉(zhuǎn)一繞,鏡頭自認推進、拉遠,拍攝重心在翠花與榮蘭之間自由游走。
隨著唱段進入佳境,倆人的互動選擇了近景拍攝,由一開始的遠景長鏡頭到慢慢聚焦倆人表情、肢體的近景甚至特寫,循序漸進的景別變化,是倆人循序漸進的感情映照,也平衡了這段戲中戲曲與電影語言,表達了婉轉(zhuǎn)、細膩的江南情懷意境。

節(jié)選自電影《游園驚夢》
榮蘭與榮老爺?shù)谝淮闻c翠花相見
相應(yīng)地,演員的表演風格也都向戲曲表演風格傾斜,與斯坦尼式依賴影像小景框表達的最大不同,是放棄演員最依賴的心理情緒外化動作的大開大合,轉(zhuǎn)而追求傳統(tǒng)戲曲中的“身為形構(gòu)、內(nèi)含意境”,內(nèi)斂的暗流涌動,語言、動作、構(gòu)景與影像的統(tǒng)一留白特征,加上導演特意選取的煙霧、流水、落葉、折扇等意象,達到了一氣貫之的“氣韻”[1]美,極具東方美學。
電影《游園驚夢》將《牡丹亭》的愛情故事移植于現(xiàn)代,借榮府園林取昆曲唱段的舞臺景,以戲融于景與情,虛實相生,互為參照,借欲望為實體,寫親情、友情、愛情,借戲曲與電影的互文架構(gòu)體系,寫縹緲、難以捉摸的意境。

節(jié)選自電影《游園驚夢》
榮蘭昆曲扮相
劇中人物幾次情感突轉(zhuǎn),都借細節(jié)的留白處理,含蓄表達,如榮府破敗后,翠花帶著女兒在榮蘭的家外坐著等待,榮蘭看到母女二人,相視后不多一言,只上前輕輕拉起翠花的手,一同進屋。這里的眼神與牽手,都是時過境遷但是感情依舊的象征,倆人互為知音,互為相惜的感情,并未因為極簡的影像表達減少,反而言有盡,意無窮。
宗白華曾言:“中國人對‘道’的體驗,是‘于空寂處見流行,于流行處見空寂’”[2]。楊凡導演的《游園驚夢》不同于其他戲曲電影,并非單純地將戲曲故事影像呈現(xiàn),而是提供了一種跨媒介新思路,保留了共有的詩性,放棄了兩者不兼容的手法。

節(jié)選自電影《游園驚夢》
借榮宅的園林景抒發(fā)翠花在榮宅的寂寞情
曲調(diào)的低回婉轉(zhuǎn),唱腔的水墨柔情,敘事的留白,鏡頭語言的流暢,用情作為融合的潤滑劑,將影像、人物、戲曲、取景、道具等融合,努力營造一種如云如霧,氤氳的憂郁氛圍,多層次的立體表達與順暢貼合的敘事,將昆曲的美學意蘊中江南美放大,以戲曲美與意境美為依仗,傳達了電影如詩如畫的江南美學。
原作者:黃彥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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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1][南朝]謝赫.古畫品錄[M].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
[2]宗白華.宗白華全集第二卷[M].安徽教育出版社,1994.
影片信息:
《游園驚夢》(2001年),楊凡執(zhí)導,宮澤理惠、王祖賢、吳彥祖領(lǐng)銜主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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