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chuàng) 杭嘉 上海市銀行博物館

文│杭嘉

“恭喜發(fā)財，紅包拿來”這句話說來很巧妙一一既務(wù)虛又務(wù)實，既討好別人又成全自己，同時又帶有半真半假的玩笑意味，即使真碰上了“鐵公雞”也不至于難堪傷和氣，所以此話拿來當中國人過大年見面時的問候語是最恰當不過的。提到春節(jié)，不管是大人還是小孩，都會對紅包這兩個字心有掛念，所不同的是，前者籌劃如何派送，后者期待收獲幾何。

春節(jié)來臨之際，我們采訪了金融和文化界名人，以及民俗專家，共同解讀紅包的意義，了解紅包的歷史演變。

紅包展示親情

葉辛

中國內(nèi)地作家、編劇。

中國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上海市文聯(lián)副主席、上海社科院文學研究所所長。

Q

說起過年，紅包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個話題，您對紅包這一中國傳統(tǒng)習俗怎么看？

A

傳統(tǒng)意義上的紅包，是我們小時候每到逢年過節(jié)，家里的長輩給的紅包，又稱壓歲錢，那時候紅包里通常放一兩塊錢到五塊錢不等?，F(xiàn)在過年，我也會給家里小輩包紅包，數(shù)額不會很大，但我覺得這是一種親情的展示。這種紅包的收與受，完全是討個彩頭，圖個吉利，同時也代表著長輩對晚輩的一種美好祝愿。這是紅包在人際交往以及民俗方面比較傳統(tǒng)的內(nèi)涵。

當然，紅包還有其他的一些引申意義，比如我去一些單位、學校做演講、做報告時，主辦方會給我一些裝在信封里的講課費，有時候人們也把這個叫做紅包，好像只要包裹著錢的紙袋都可以叫做紅包。這實際上也是正常收入的一種。中國人羞于談錢，這也是產(chǎn)生紅包衍生物現(xiàn)象的一個原因。

Q

請您談?wù)勑r候收紅包的經(jīng)歷。

A

在我們小時候，大家普遍收入都很低，一般家長給的紅包也就是一兩塊錢。有一年，其他長輩給我的紅包都是五分錢，但是我母親卻給了我五塊錢。這個紅包令我一直記憶深刻。那是因為那一年我的功課都考得很好，所以母親給了我一個豐盛的紅包，是一整張的五塊錢。這對于那個年代的小孩來說，是一筆很大的財富。這也是母親對于我的獎勵，是紅包很積極的一面，我認為這是值得提倡的。

Q

您小時候拿到紅包之后怎么花？是上交給家長呢，還是自己儲蓄起來？

A

像我們這代人的童年時代，收到紅包之后，一般也不會想著存起來。看那個時代那么低的工資收入就知道了，肯定是早就想好了要買心儀已久的東西。女孩子會買蝴蝶結(jié)，買早就相中的漂亮手帕。男孩子會新書包、新文具之類，也有人買垂涎已久的點心和小吃。這都是那個特定的時代背景、物質(zhì)貧瘠的大環(huán)境決定的。

紅包傳遞幸福

李麗卿

曾任臺灣國泰世華銀行上海代表處首席代表。

Q

作為一個“金融人”，您對于“紅包”這一中國傳統(tǒng)習俗作何解讀？

A

每逢過年，長輩會給晚輩發(fā)紅包，而晚輩會順應(yīng)著“恭喜發(fā)財”、“新年好”之類的話討吉利，讓人置身于節(jié)慶歡快的氣氛中，過年就需要這樣一個傳遞快樂。這是除夕夜吃完年夜飯后的重頭戲，長輩給孩子“壓歲錢”，同樣，成年人也會給父母長輩一個祝福的“紅包”。中國人拿紅包，好像是年年都不可少的禮數(shù)，再也沒有比紅包更能代表過年的喜慶與歡快了。

從工商界來講，銀行每年都會印一些紅包袋贈送給客戶。除了紅包之外，我們還會印一些春聯(lián)、門貼、財神像等。銀行送客戶“財神爺”，這是一個很好的兆頭，客戶會很高興。如果看到有很多商戶都貼著我們贈送的春聯(lián)、財神像等，我們銀行會覺得很光榮，這說明我們銀行的普及率和覆蓋率，也代表著客戶對銀行的信任。

Q

有些企業(yè)新年過后第一天上班，老板會發(fā)“開工紅包”，臺灣是不是也這樣？

A

是的，開工紅包，也稱開工利市，是企業(yè)在春節(jié)長假過后重新開工時，發(fā)給員工的紅包。在生活中是長輩給孩子發(fā)壓歲錢，在工作中就是企業(yè)給員工發(fā)紅包。派送開工紅包，管理者與員工互相說著吉利和祝福的話，大家互相討個好口彩，這與家庭中過年發(fā)壓歲錢和親朋之間相互拜年很相近。

這種風俗以前更明顯，只要你來開工，老板就會給發(fā)開門紅包?，F(xiàn)在企業(yè)越來越大，也就不可能每個人都發(fā)到，這些紅包通常是老板自己準備的，數(shù)額也不會很大，但這個紅包帶著濃濃的人情味，收到人的會很開心，同時發(fā)的人也很開心。開工紅包象征著“開門紅，樣樣紅”，它是一種企業(yè)行為，其象征意義遠遠大于實際意義。

Q

臺灣的過年習俗跟上海有什么不一樣？

A

臺灣與上海的過年習俗，其實差不多。在臺灣，長輩給小輩包紅包，小輩獨立了、工作了、成長了之后，為表孝心，也會給長輩包紅包。這是一種幸福的傳遞，是人們互相交流的祝福儀式，紅包里的錢不在乎多與少，更重要的是家人朋友能團聚一起，平安健康，一起吃著年夜飯，喝著茶，談著甜蜜溫馨的話題，這種幸福是人們用再多的錢也買不到的財富。

給人發(fā)紅包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紅包都是發(fā)給至親好友的，代表著我對他們的祝福，同時我也能感受到他們對于我的美好祝愿。這是一種幸福的傳遞。

小時候，大家還會互相攀比，比誰收到的紅包多，比誰的紅包厚。父母會幫我們?nèi)ャy行開個賬戶，每年的紅包錢都存起來，這樣每一年看著賬戶的錢一點點上升，也是一種莫大的成就感。

從“厭勝錢”到“紅包”

仲富蘭

華東師范大學教授，上海市民俗文化學會會長。

Q

中國人為什么喜歡用紅紙來包錢，而不是其它顏色的紙？

A

其實，當代社會的紅包早已變異，要給某人塞個紅包，一個信封即可，現(xiàn)代金融還可以打入銀行卡更為省事。但在古代，“紅包”總是用紅紙包的，每逢新春佳節(jié)或操辦喜事，張燈結(jié)彩，貼上大紅對聯(lián)，點上大紅蠟燭，來個“滿堂紅”，就表示喜慶、吉祥。這種習俗，就是人們通常所說的“尚紅”傳統(tǒng)。為什么不用其他顏色，因為在中國人的心目中，紅乃諸色中最為喜慶之色，紅可避邪，代表興旺發(fā)達，故有“紅紅火火”之說法。逢年過節(jié)，要張貼大紅對聯(lián)；娶妻嫁女，要披紅掛彩；生了孩子，要送紅喜蛋；開張奠基，要剪紅綢緞；送賀禮，要用紅紙包裹；過年發(fā)壓歲錢，也要包一個紅包?？傊磺斜硎鞠矐c、吉祥的，都離不開紅色。

Q

“紅包"在中國古代是什么樣的形態(tài)？

A

從語源意義上說，古人并無“紅包”之說，紅包是晚清以后出現(xiàn)的一個通俗辭匯。古代習俗中，男女定婚時，男方家送給女方的聘禮中，自然少不了禮金，但那時絕不會稱“紅包”。宋元之際，人們稱“紅定”，“紅包”是古代“紅定”的變異。那個時候用一個“褡膊”袋裝著錢財就是了，還沒有發(fā)展到“紅紙包裹”。

人們今日能在錢幣類博物館里看到一種“厭勝錢”，厭勝錢也叫做壓勝錢，也叫押勝錢，它不是流通的貨幣，如今人民銀行發(fā)行的紀念幣部分著有“厭勝錢”的影子。這種錢幣起源于西漢，材質(zhì)多種多樣，除了銅錢，還有金、銀、錫、鉛等不同材質(zhì)。所應(yīng)用的范圍在社會生活很廣泛，諸如作坊開爐、糧倉鎮(zhèn)庫、朋友饋贈、官府賞賜、互致祝福、辟災(zāi)占卜、游戲玩賞、生肖配飾等，都鑄厭勝錢。

古人絕沒有當代人那樣具有功利性，送個不流通的“厭勝錢”，無非表達一下美好的祝愿和對于人生的美好期盼，并無贈送對方錢財?shù)囊馑?，所以它的發(fā)展?jié)u漸與每年春節(jié)的“壓歲錢”合流了。

Q

過年的“紅包”又叫“壓歲錢”，這兩者之間有何淵源？

A

最早的壓歲錢出現(xiàn)于漢代。那時的“壓歲錢”也叫“厭勝錢”，或者稱“大壓勝錢”，這種錢幣形式的帶物品最早是在漢代出現(xiàn)的，有的正面鑄有錢幣上的文字和各種吉祥語。這種“壓歲錢”最初依然沒有贈人以錢財?shù)囊馑迹廊皇勤吋苄暗谋苄捌?。相傳，唐代宮廷里有“春日散錢”之風，當時春節(jié)是“立春日”，是宮內(nèi)相互朝拜的日子，民間并沒有這一習俗。宋元以后，正月初一取代立春日，稱為春節(jié)。不少原來屬于立春日的風俗也移到了春節(jié)。春日散錢的風俗就演變成為給小孩壓歲錢的習俗。

明清之后，“壓歲錢”的習俗出現(xiàn)了變化，最核心的變化就是“厭勝錢”的衰落，原先用一根紅繩串著賜給孩子的厭勝錢，漸漸出現(xiàn)以真買貨幣的“壓歲錢”的流行。民國以后，由于貨幣形制的改變，不能流通的“厭勝錢”行不通了，社會上出現(xiàn)了用紅紙包一百文銅元，其寓義為“長命百歲”，給已經(jīng)成年的晚輩壓歲錢，紅紙里包的是一枚大洋，象征著“財源茂盛”、“一本萬利”。貨幣改為鈔票后，家長們喜歡選用號碼相聯(lián)的新鈔票賜給孩子們，因為“聯(lián)”與“連”語諧音，預(yù)示著后代“連連發(fā)財”、“連連高升”。特別是在過年時，種種“年獸”之傳說，壓歲，壓歲，本身包含有“壓祟”的含義。

不過，即使進入民國初年，那時“壓歲錢”之風，也不是錢幣比賽，送得越多越好，送一個壓歲錢，表示一下長輩對晚輩的美好祝福，也就意思到了，它的本義依然有著長輩送給孩子護身符的意思，保佑小輩在新的一年里健康吉利。

原標題：《恭喜發(fā)財丨新年紅包：不派不熱鬧，派大派小不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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