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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版《活著》——普通人的苦難詩
1930-1936年期間,美國發(fā)生了一系列沙塵暴侵襲事件,造成土地荒蕪,成百上千人背井離鄉(xiāng)。主角一家人看到宣傳單上的招工啟事,被上面描繪的“美好幸福、只要勞動就可以過上好日子”的生活吸引,從俄克拉荷馬開赴加州,一路上被歧視、驅(qū)趕。到了加州才發(fā)現(xiàn),招工傳單是為了吸引更多受災(zāi)的難民,壓低勞工價格,如今人們連吃飯都成問題。當(dāng)時正值大蕭條時期,各種水果爛在地上,數(shù)以百萬的豬是為了埋進地里被宰殺,河水也被倒入的牛奶染成白色。找不到工作的人一邊憤怒地看著農(nóng)場里腐爛的葡萄,一邊埋葬自己餓死的孩子。
作者是諾貝爾文學(xué)獎得主約翰·斯坦貝克,他借著主人公之口,說出了美國勞動者的心聲:
“我們這些人想過上體面的生活,把孩子好好養(yǎng)大。年紀(jì)大的時候,想坐在門邊,看夕陽西下。還年輕的時候,想跳舞、唱歌,躺在一起。我們想吃、想喝、還想工作?!?/p>
【書名】憤怒的葡萄(The Grapes of Wrath)
【作者】[美] 約翰·斯坦貝克(John Ernst Steinbeck, Jr)
【譯者】冷全寶、馬曉舫、李姝寧
【責(zé)任編輯】馬曉舫
【作品簡介】
《憤怒的葡萄》是美國作家約翰·斯坦貝克于1939年出版的長篇小說。它是一部偉大的美國社會紀(jì)實文學(xué),記述了主人公裘徳一家因為沙塵干旱和經(jīng)濟變革,被迫離開故鄉(xiāng)俄克拉荷馬州前往加利福尼亞州討生活的種種遭遇。這部小說在當(dāng)年獲得了“賣得最快,評價最高,爭論最激烈”的評價,曾一時成為禁書并被當(dāng)眾焚毀,最后迫使國會立法資助農(nóng)民。它在1940年相繼獲得美國國家圖書獎和普利策小說獎。因其重要的歷史和文學(xué)意義,本書成為了美國高中和大學(xué)文學(xué)課的必讀書目,并被《時代》雜志評為20世紀(jì)百強英文小說之一。
【作者簡介】
約翰·斯坦貝克(John Ernst Steinbeck, Jr.,1902年2月27日-1968年12月20日),是20世紀(jì)美國作家及戰(zhàn)地記者,1962年度諾貝爾文學(xué)獎得主。其主要代表作有《憤怒的葡萄》《伊甸之東》和《人鼠之間》等。斯坦貝克的作品多描寫大蕭條時期的平民階級及移民工人的生活,背景大都來自于20世紀(jì)上半葉真正存在的歷史環(huán)境和事件。這些作品也反映了斯坦貝克廣泛的興趣,比如海洋生物學(xué)、爵士樂、政治、哲學(xué)、歷史和神話等等。
【精彩段落】
朝著俄克拉荷馬紅色及部分灰色的鄉(xiāng)野,最后的幾場雨輕輕降臨,但沒能沖刷開瘢痕累累的大地。耕犁在雨水流過的印跡間來回穿梭。這最后幾場雨使玉米快速長高,讓大路兩旁到處野草叢生,灰色和深紅色的鄉(xiāng)野便慢慢消失在一層綠色的外衣下。五月下旬,天空逐漸變得蒼白,春天時曾一團團久久高掛在天邊的云朵消散了。太陽日復(fù)一日地灼射著生長中的玉米,直到每一片刺刀樣的綠色葉片的邊緣都蔓延開棕色的一線。云出現(xiàn),又飄散開,有段時間再也不見它們的蹤影。野草的顏色變成深綠,以保護自身,并不再蔓延生長。土地的表面結(jié)了硬殼,一層薄薄的、硬硬的殼。天空變得蒼白,大地也隨之褪色,紅色的鄉(xiāng)野變成了粉色,灰色的鄉(xiāng)野變成了白色。
在水流沖刷出的小溝里,塵土如一條條干涸的小溪流一般落下。地鼠和蟻獅的活動引發(fā)了一場場微型的土崩。酷熱的太陽日復(fù)一日的照射,幼嫩的玉米的葉子不再堅挺,它們先是彎成一條弧線,而后,隨著中間支撐的葉脈變得柔弱,葉片也向下傾倒。然后,六月到了,太陽照射得更加猛烈,玉米葉邊緣那棕色的一線變寬了,朝著中央的葉脈擴散。野草的葉子蔫了,向著根部耷拉下去。空氣稀薄,天空更加蒼白,大地也一天天越來越蒼白。
在車馬往來的道路上,車輪碾壓過路面,馬蹄敲打著地面,泥土結(jié)成的硬殼被壓碎,形成飛揚的塵土。路面上進行的任何活動都會將塵土揚起:行人揚起的只到人的腰部高,拉貨馬車揚起的有籬笆高,汽車則會將塵土在車后翻滾起高高的一團。被揚起的塵土要過很久才會復(fù)歸平靜。
六月過半的時候,巨大的云團從德克薩斯和墨西哥灣向北移動,這些云團又高又厚,是雨云。田里的人抬頭望云,嗅了嗅,伸出一根潮濕的手指感受風(fēng)向。隨著云團升起,馬群開始不安。雨點兒才啪嗒啪嗒地落了幾下,又匆匆跑去了其它地方。在它們身后,天空復(fù)又顯出蒼白,太陽依舊火辣辣地照射。除了塵土中雨落下時打出的小凹坑,以及玉米上清亮的水滴,什么也沒留下。
一陣微風(fēng)緊隨著雨云,將它們吹向北方,輕柔地吹動著日漸枯萎的玉米。一天過去了,風(fēng)漸漸大起來,但風(fēng)勢依然平穩(wěn),連續(xù)不斷。路上的塵土被風(fēng)揚起,散播開來,落到田邊的草葉上,落入離路不遠(yuǎn)的田地里?,F(xiàn)在,風(fēng)更大更緊了,刮過雨后玉米田上結(jié)起的一層泥土硬殼。在這股混合著塵土的大風(fēng)中,天空一點點逐漸暗下來,風(fēng)又從空中吹到地上,揚起塵土,將它高高帶起。風(fēng)勢更強了。雨后結(jié)起的泥土硬殼被吹破了,塵土被風(fēng)從田里卷入空中,形成一縷縷緩慢上升的灰色煙霧。玉米在風(fēng)中劇烈搖動,發(fā)出干裂、急促的聲響。現(xiàn)在,即使那些最纖細(xì)的微塵也無法回到地面,而是消失在不斷變暗的天空中。
風(fēng)勢更勁了,攪動著石頭底下,卷起稻草和枯葉,甚至小小的土粒,一路刮過玉米田,留下它的痕跡。空氣和天空都更加昏暗,太陽射出一團紅光,穿透暗沉沉的天空,空氣里彌漫著一種刺痛感。一晚上,風(fēng)迅速地卷過田地,靈巧地撬動玉米的細(xì)根,玉米憑著脆弱的葉子與它展開勇敢的搏斗,直到所有根都被風(fēng)從土下挖出,它們才疲倦地倒向地面,桿子指向風(fēng)吹去的方向。
黎明來到,但白日未現(xiàn)。太陽從灰色的天空中露出臉來,暗紅的日暈放出光芒,猶如薄暮。白日流逝,薄暮悄悄地滑入黑暗中,風(fēng)哭泣著,嗚咽著,吹過倒伏的玉米。
男人們和女人們都擠在自家屋里,出門時,他們把手絹扎在臉上蓋住鼻子,并帶上護目鏡保護眼睛。
黑夜再度降臨,四下里黑洞洞的,因為星光不能刺透被風(fēng)卷起的塵土照耀下來,而從窗戶中透出的燈光甚至沒法將自家那片小院全部照亮?,F(xiàn)在,塵埃均勻地散布在空氣中,形成了一團空氣和塵埃的混合物。人們緊閉門戶,再用布塞住門和窗戶四周的縫隙,但是細(xì)塵依然悄悄溜了進來。這些細(xì)塵無法用肉眼看見,它們像花粉般落在椅子和桌子上,落在碟子上。人們把細(xì)塵從自己的肩膀上撣下來。門檻邊積攢著一條條細(xì)小的塵線。
到了半夜,風(fēng)過,地寂,塵土密布的天空將聲音完全吸收,比大霧天更甚。人們躺在床上,聽見外面風(fēng)停了。待風(fēng)遠(yuǎn)去后,他們在床上醒來,靜靜地躺著,聚精會神地傾聽這一片死寂。過了一會,公雞開始打鳴,但雞鳴聲也被塵土吸收了,人們在床上翻來覆去,祈盼清晨到來。他們知道,塵土從空中消散還需要很長時間。清晨終于來到了,塵如霧懸,紅日如血。這一整天,塵土從天空中篩落,到了第二天,塵土依然在往下篩。地面均勻地蓋上了一層黃色的毯子。塵土落在玉米上,堆在籬笆邊的郵箱上,積在電線上,覆在屋頂上,蓋在草上和樹上。
人們從屋里出來,聞到熾熱刺人的空氣,趕緊捂住口鼻。孩子們走出屋,但他們不能像雨后那樣奔跑或大叫。男人們站在籬笆邊,看著被毀掉的玉米。玉米正快速干枯,只從塵沙較薄處露出點點綠意。女人們也從屋里出來,站在男人們身旁——揣摩這一次男人們是否會崩潰。她們偷偷端詳著男人們的臉色,因為只要其他某些東西還在,玉米可盡管枯萎。孩子們站在不遠(yuǎn)處,用光著的腳趾頭在塵沙上畫圖,他們也被派來觀察男人們與女人們是否會崩潰。孩子們先是偷望了一眼那些男男女女們的臉,然后小心地用腳趾頭在塵沙上畫線。馬兒們來到水槽邊,用鼻子蹭開水面上的沙塵喝水。過了一會兒,茫然的神情從注視著玉米的男人們的臉上散去,他們變得強硬而憤怒,下了抵御困難的決心。這時,女人們就明白,她們將平安無事,男人們不會崩潰。她們問道,我們該怎么辦?男人們答道,不知道,但一切還好。女人們知道一切還好,在一旁觀望的孩子們也知道一切還好。女人們和孩子們在心底都深深明白,只要家里的男人們沒有崩潰,那便沒有什么困難是過不去的。女人們回到屋里繼續(xù)勞作,孩子們先是小心翼翼地,而后便開始大膽地玩耍。白晝流逝,本來火紅的太陽漸漸褪色,照射著被塵沙覆蓋的大地。男人們坐在自家門口,手上不停地擺弄著樹枝和小石子。男人們一動不動地坐著——思索著——謀劃著。
原標(biāo)題:《美國版《活著》——普通人的苦難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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