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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人的性格就是幾位詩人的雜糅

2022-09-26 17:44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說起唐朝詩人，我們耳熟能詳?shù)囊呀?jīng)太多，陳子昂、孟浩然、李白、杜甫、王維、白居易……等等，然而在這些如雷貫耳的大名之外，還另有一個唐朝詩人在其中顯得尤其特別——王梵志。

作為一名唐初河南的底層農(nóng)民，王梵志創(chuàng)作的一大主題就是道德勸誡，所謂“教你做人”，然而他在“講道理”、勸誡諷喻的時候，真的觸及了社會現(xiàn)實，諷刺當(dāng)時的官吏司法、世態(tài)人情，在通達(dá)、通透之處看透了生死、愛憎與得失。

下文摘選自王曉磊（六神磊磊）新書《唐詩寒武紀(jì)》。在六神磊磊的筆下，今天流行的所謂屌絲、躺平等，無一不能在王梵志那里找得到源頭：“中國人的性格其實就是幾位詩人的雜糅，有一點(diǎn)李白，有一點(diǎn)杜甫，有一點(diǎn)陶淵明，有一點(diǎn)王維；除此之外，還多多少少有一點(diǎn)王梵志?！?/p>

本文經(jīng)出版方授權(quán)推送。

我叫王梵志

世無百年人，強(qiáng)作千年調(diào)。

打鐵作門限，鬼見拍手笑。

——王梵志

一

1900年6月，距今一百二十多年前，敦煌藏經(jīng)石室打開。

就像藏有絕世武功秘笈的暗室被開啟了一樣，無數(shù)珍貴的文獻(xiàn)重見天日，其中包括大量的唐代詩歌寫本，經(jīng)整理統(tǒng)計，有詩四千首以上。

這其中不乏鼎鼎大名的詩人的作品，包括劉希夷、陳子昂、孟浩然、王昌齡、李白、高適、常建、岑參、白居易，等等。有許多的發(fā)現(xiàn)都彌足珍貴，比如韋莊的長篇敘事詩《秦婦吟》，描寫唐末黃巢起事時大亂局面的，這是亡佚了千年的名作，從宋代起就不可見了，直至在敦煌被發(fā)現(xiàn)，世人才目睹了這首詩的真容。

敦煌藏經(jīng)洞最初的模樣

在這諸多如雷貫耳的大名之外，還另有一個唐朝詩人的名字，在其中顯得非常特別。

他的作品不在《全唐詩》收錄之列。清代編纂《全唐詩》時，搜羅了唐代四萬八千多首作品，涉及二千二百多詩人，卻也沒算上他一個。尤其元、明、清三代，幾乎完全把他遺忘了。（施蟄存《唐詩百話》：“《舊唐書 · 經(jīng)籍志》和《新唐書 · 藝文志》都不收錄王梵志的詩集?！端问贰?藝文志》有王梵志詩集一卷……以后，元、明、清三朝，沒有人提起過王梵志。”）

然而他在敦煌卻顯得格外突出。藏經(jīng)洞里足足有他的唐代詩歌抄本三十三種，涉及至少三百多首詩。

有如此大量的作品寫本出現(xiàn)在遙遠(yuǎn)的敦煌，說明什么？大概只能說明這位非主流的詩人在唐時就有很大的影響力，他的作品已然走紅、出圈，被人廣泛傳抄，從中原擴(kuò)散向河西，來到敦煌，并且被人珍而重之地和諸多經(jīng)卷、典籍一起，存放于藏經(jīng)洞中。（施蟄存《唐詩百話》：“在一個偏僻邊遠(yuǎn)的敦煌石室中，就有許多王梵志詩寫本，而且其中有小學(xué)生習(xí)字本，這就反映著王梵志詩在唐宋時代曾廣泛流行過?！保?/p>

好比今天的電影界，有這么一位導(dǎo)演，走紅毯沒有他，領(lǐng)大獎沒有他，和明星談戀愛沒有他，后來人編《世界著名導(dǎo)演名錄》也不帶他玩。然而他的作品卻受到普羅大眾的歡迎，窯洞里，土炕上，篝火旁，大家都圍坐著看他的電影。

這位際遇獨(dú)特的文藝家、不算詩人的詩人，有一個特別的名字，叫作王梵志。

王梵志，原名梵天，唐代著名詩僧

而他的詩，則是不同于“四杰”“沈宋”的另一大詩歌門派，

這個門派歷史悠久，一直到今天也很有生命力。倘若以偏概全不規(guī)范地稱呼的話，不妨稱它作：

打油詩。

二

在一些記載上，王梵志有著傳奇的出生經(jīng)歷，比之哪吒也不遑多讓。

他是被父親從樹上抱出來的。一部唐代的書《桂苑叢談》稱，他是衛(wèi)州黎陽人，家里有一棵林檎樹，不知何故忽然長了個大瘤子。三年后瘤子干癟了，里面有個小孩，就是王梵志。

據(jù)說父親收養(yǎng)他之后，到了七歲才能說話，一開口就很驚人，問：“誰人育我，復(fù)何姓名？”父親如實告訴了他，并且由于他“因林木而生”，所以名字里用了一個“梵”字。后來王梵志經(jīng)常寫詩，諷刺世道，也被說成是因為菩薩的示化。

這當(dāng)然是傳說而已。今天一般都認(rèn)為王梵志是唐初河南一個底層的農(nóng)民。他早年應(yīng)該家境不錯，否則也不可能受到教育，讀書識字。但后來他應(yīng)是長期從事農(nóng)耕，還做過幫工，生活比較困苦，衣食都成了問題。

這種貧困、拮據(jù)，從他的不少詩里能看出來：

我昔未生時，冥冥無所知。

天公強(qiáng)生我，生我復(fù)何為？

無衣使我寒，無食使我饑。

還你天公我，還我未生時。

——《道情詩》

在詩里，他質(zhì)問老天爺：當(dāng)初我降生在這個世上，又不是自己要求的。你既然讓我出生，怎么又使我這么困苦，沒吃沒穿，挨餓受凍？快別折騰我了，讓我回到未生之前吧！

他應(yīng)該也娶了妻，但似乎運(yùn)氣也不好，老婆好吃懶做，讓“家中漸漸貧”：

家中漸漸貧，良由慵懶婦。

長頭愛床坐，飽吃沒娑肚。

頻年勤生兒，不肯收家具。

飲酒五夫敵，不解縫衫褲。

這位太太是個“慵懶婦”，王梵志抱怨說她喜歡閑坐，不肯做事，然而“飲酒五夫敵”，非常能喝，讓人忍俊不禁。

孩子似乎也不爭氣。從詩里看，他貌似有五個孩子，但也都不大孝順，說孩子是“忤逆子”：

父母是冤家，生一忤逆子。

養(yǎng)大長成人，元來不得使。

身役不肯料，逃走離家里。

阿耶替役身，阿孃氣病死。

腹中懷惡來，自生殺人子。

當(dāng)然，這些詩里說的妻子和孩子，是他自己的嗎？有多少是他本人的遭遇，又有多少是他旁觀到的人生百態(tài)和藝術(shù)發(fā)揮？我們已很難區(qū)分了。但總之，王梵志品嘗了不少底層的艱辛是確鑿無疑。到晚年他已經(jīng)十分潦倒，干脆皈依了佛教，去過化緣乞食的行腳生涯了。

作為一位民間詩人，王梵志所搞的創(chuàng)作，一大主題就是道德勸誡，所謂“教你做人”。

他宣揚(yáng)戒賭戒色，兄弟之間要和睦，父母不要寵溺孩子，行事要講長幼尊卑的禮儀，有錢要舍得花，等等。

比如勸人花錢，不要太吝嗇：“有錢但著用，莫作千年調(diào)?！闭f對人要知恩圖報：“得他一束絹，還他一束羅?！?/p>

他還常常喜歡闡述“看透了”的思想：“有酒但當(dāng)飲，立即相看老。匆匆信因緣，終歸有一到?！?/p>

還有一些佛教中的因果輪回的思想：“前果作因緣，今身都不記。今也受苦惱，未來當(dāng)富貴。”

倘若都是這樣的村俗說教，在文學(xué)上便實在沒有什么高明之處。這樣的勸誡順口溜，今天許許多多的民間人士都作得出，我們也沒必要在王勃與沈宋之后、陳子昂之前專門來介紹這位老先生的詩作了。

除了以上這些“教你做人”的詩之外，他實在是有一些別的過人之處。

三

王梵志之所以與眾不同，一大原因就是他在“講道理”、勸誡諷喻的時候，真的觸及了社會現(xiàn)實。

對于怎么鑒賞詩歌，一些讀者往往有種誤解，以為“講道理”是高明的。事實上所謂生死無常、安貧樂道之類的“大道理”并不高明，真正高明的是生活。

比如王梵志這一首《貧窮田舍漢》，大家不要覺得長，這首詩非常通俗易懂，不妨好好讀一遍：

貧窮田舍漢，庵子極孤凄。

兩窮前身種，今世作夫妻。

婦即客舂搗，夫即客扶犁。

黃昏到家里，無米復(fù)無柴。

男女空餓肚，猶似一食齋。

里正追庸調(diào)，村頭共相催。

幞頭巾子露，衫開肚皮開。

體上無裈袴，足下復(fù)無鞋。

丑婦來惡罵，啾唧搦頭灰。

里正被腳蹴，村頭被拳搓。

驅(qū)將見明府，打脊趁回來。

租調(diào)無處出，還須里正陪。

門前見債主，入戶見貧妻。

舍漏兒啼哭，重重逢苦災(zāi)。

如此硬窮漢，村村一兩枚。

這一首詩，簡直活畫出了初唐農(nóng)村里一對困苦夫妻的生活，男女兩人的性格、面貌，以及他們的貧困、窘迫，都躍然紙上。

這首詩里有一對主人公，男女兩個，漢是“窮漢”，婦是“丑婦”，似乎脾氣性格都很惡劣。

他們兩個倒也并不是不肯勞動，還是很勤快的?！皨D即客舂搗，夫即客扶犁”，一個舂米搗糧，一個扶犁耕田，然而忙碌下來的結(jié)果仍然是“無米復(fù)無柴”，窘迫到極處。

村里的里正、村頭來追收庸調(diào)了，要催捐催租，交不出怎么辦？這對夫婦便擺出無賴姿勢來，衣衫不整，肚皮敞開，要錢沒有，要命一條。女主人還上來惡罵，乃至于雙方廝打起來，里正、村頭被腳踢、拳頭打。

可是刁民又哪里硬得過官府？遂被拿了去，“打脊趁回來”，一身傷痛，回家見到“債主”堵門，又看到窘迫的妻子，孩子在漏雨的屋子里哭，這樣的生活如何繼續(xù)？

你看王梵志這詩筆寫來，既是悲劇，又是鬧劇。一對小民，被生活虐得體無完膚。他們因為困苦，所以暴躁；又因為暴躁，導(dǎo)致更加窘迫。所謂的大唐“盛世”快來了，然而王梵志告訴你，這些小民仍然很苦，沒吃沒喝；而且與此同時里正也很苦，基層工作也難做。成年人苦，孩子也苦，苦仍然是底層人逃不脫的宿命。

更厲害的是寫到結(jié)尾處，王梵志詩筆一蕩，“如此硬窮漢，村村一兩枚”，就是說每個村都有這樣的人物，都有這樣的家庭，都在上演這樣的故事。

這樣的詩，完全就是好詩，是好的文藝。

看了“硬窮漢”的生活，再來對比一下，看王梵志描寫的當(dāng)時的富戶：

富饒?zhí)锷醿?，論情實好事?/p>

廣種如屯田，宅舍青煙起。

槽上飼肥馬，仍更買奴婢。

牛羊共成群，滿圈豢肥子。

窖內(nèi)多埋谷，尋常愿米貴。

里正追役來，坐著南廳里。

廣設(shè)好飲食，多酒勸且醉。

追車即與車，須馬即與使。

須錢便與錢，和市亦不避。

索面驢馱送，續(xù)后更有雉。

官人應(yīng)須物，當(dāng)家皆具備。

縣官與恩澤，曹司一家事。

縱有重差科，有錢不怕你。

在這首詩里，前半部分描寫了“富饒?zhí)锷醿骸钡纳莩奚?，家畜成群，更買奴婢，而且因為糧食囤積太多，希望米價貴。

后半部分則寫官紳勾結(jié)的現(xiàn)狀，上至縣官，下至里正，無不被打點(diǎn)周至?！皬V設(shè)好飲食，多酒勸且醉”，好吃好喝招待不在話下，并且“追車即與車，須馬即與使”，要什么有什么，甚至要面就用驢馱送，還送野味，要錢亦是不在話下。關(guān)系到了位，法定的責(zé)任也可以規(guī)避和不履行了，反正是“有錢不怕你”。

這和前詩的“男女空餓肚”“舍漏兒啼哭”“打脊趁回來”是多么鮮明的對比！

王梵志寫詩不但有現(xiàn)實感，還有一股正義感，諷刺起當(dāng)時的官吏和司法來也非常辛辣：

斷榆翻作柳，判鬼卻為人。

天子抱冤屈，他揚(yáng)陌上塵。

官斷一張嘴，能把榆樹說成柳樹，能夠把鬼判成是人。

官喜律即喜，官嗔律即嗔。

總由官斷法，何須法斷人。

法律跟著長官的意志走，可以隨便被扭曲，官喜律喜，官嗔律嗔，所以律令成為具文。

他諷刺世態(tài)人情，也極生動，比如形容一些婦人的勢利眼：

吾富有錢時，婦兒看我好。

吾若脫衣裳，與吾疊袍襖。

吾出經(jīng)求去，送吾即上道。

將錢入舍來，見吾滿面笑。

繞吾白鴿旋，恰似鸚鵡鳥。

有錢的時候，婦人就來獻(xiàn)殷勤。“繞吾白鴿旋，恰似鸚鵡鳥”，像鳥兒一樣繞著自己打轉(zhuǎn)，十分生動。相比之下，李白也有類似的抱怨之辭，說“會稽愚婦輕買臣”，但措辭顯然不如王梵志的更通俗，更能迎合民間口味。

四

再說幽默，王梵志之流行，還因為他有一種詼諧的氣質(zhì)。

在談生死話題的時候，他的詩往往是陰森的、暗黑的，總喜歡談索命人、桃木棒、牛頭鬼、陰間冥界等，拿來唬人。但在暗黑之余，他又往往有一種幽默滑稽感：

縱使千乘君，終齊一個死。

縱令萬品食，終同一種屎。

還有：

你道生時樂，吾道死時好。

死即長夜眠，生即緣長道。

生時愁衣食，死鬼無釜灶。

愿作掣撥鬼，入家偷吃飽。

人活著的時候還要愁穿衣吃飯，死了做鬼才爽，廚房都不用了，去人家家里偷吃一個飽。

在幽默感之外，王梵志還有一種混不吝的氣質(zhì)：

我家在河側(cè)，結(jié)隊守先阿。

院側(cè)狐貍窟，門前烏鵲窠。

聞鶯便下種，聽雁即收禾。

悶遣奴吹笛，閑令婢唱歌。

男即教誦賦，女即學(xué)調(diào)梭。

寄語天公道，寧能奈我何？

這首詩固然把田園生活描寫得很動人，“聞鶯便下種，聽雁即收禾”，但在結(jié)尾又忽然開始混不吝：“寄語天公道，寧能奈我何？”—老天爺能把我怎么樣呢？

作者那么喜歡說輪回報應(yīng)，但一方面好像又并不敬天信命，經(jīng)常問老天：“寧能奈我何？”“誰能奈我何？”

王梵志還有一大特點(diǎn)，就是不但通達(dá)、通透，不但有一種看透了生死、愛憎、得失的態(tài)度，關(guān)鍵的是能用最巧妙的辦法把它表達(dá)出來。

說幾句“人生無常”“安貧樂道”并不難，俗手也能做到。真正的能力，是用詩的方式把它高度地抽象，變成神奇的意象：

城外土饅頭，餡草在城里。

一人吃一個，莫嫌沒滋味。

世無百年人，強(qiáng)作千年調(diào)。

打鐵作門限，鬼見拍手笑。

把墳丘比成“土饅頭”，這是奇思異想的發(fā)明，后來宋朝的范成大說：“縱有千年鐵門檻，終須一個土饅頭”，就是從王梵志這里化出來的。

“人難免生老病死”，這個道理人人能說。然而能因此造出“鐵門限”“土饅頭”來，就是藝術(shù)。

在唐代，王梵志影響了許多詩人，不少“主流”大家都模仿過他。王維便模仿他的風(fēng)格寫過詩，還特意注云“梵志體”。著名的詩僧寒山、拾得，事實上也是受了王梵志的衣缽。甚至他的影響力還遠(yuǎn)渡重洋，到達(dá)日本。

宋代之后，王梵志本人漸漸被遺忘了，但他的影響力卻一直堅韌地存在著。

今天翻開《紅樓夢》，處處能見到王梵志的身影。小說中，賈府的家廟叫“鐵檻寺”，旁邊有一個發(fā)生了許多故事的尼姑庵，叫“饅頭庵”，這歸根結(jié)底都是從他詩中的“鐵門限”“土饅頭”里化出來的。

還有《紅樓夢》里跛足道人唱的那首著名的《好了歌》，也一聽即是王梵志的傳承：

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沒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金銀忘不了！

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說恩情，君死又隨人去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兒孫忘不了！

癡心父母古來多，孝順兒孫誰見了？

后來，王梵志還被賦予了新的意義，成了文學(xué)革命的招牌之一。

胡適當(dāng)年倡導(dǎo)白話文，想找些古人做白話詩的佐證，但不管碰瓷哪一位，劉邦也好，陶淵明也好，還是唐代的王績也好，都略顯勉強(qiáng)。直到發(fā)現(xiàn)王梵志，胡適欣喜不已，如獲至寶，因為這才是真真正正的白話詩人。

在國人的精神世界里，“王梵志性格”也一直延續(xù)著，從來沒有中斷過，成了國人精神的一個側(cè)面。我們永遠(yuǎn)需要這種看破、放下、無所謂、愛誰誰的精神做調(diào)劑。

今天人所流行的表示自嘲、自我調(diào)侃的生活姿態(tài)，所謂屌絲、躺平、涼涼、皮一下……事實上并不新鮮，無一不能在王梵志那里找得到源頭。中國人的性格其實就是幾位詩人的雜糅，有一點(diǎn)李白，有一點(diǎn)杜甫，有一點(diǎn)陶淵明，有一點(diǎn)王維；除此之外，還多多少少有一點(diǎn)王梵志。

王梵志生前，大概預(yù)料不到自己會那么紅，當(dāng)然也更料不到自己又一度被人淡忘了數(shù)百年，直到后來才重見天日。

當(dāng)然了，即便泉下有知，他應(yīng)該也不會計較的，這個人太懂得知足常樂了。就像他那首詩所寫的一樣：

他人騎大馬，我獨(dú)跨驢子。

回顧擔(dān)柴漢，心下較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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