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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相·讀詩丨讓春雨拍打我們的旅途,直到時間碎成日子,而非裂成年頭
編者按:
在《追憶似水年華》中,盼望著悠長假日和一次遠(yuǎn)游的馬塞爾這樣想到,“旅行特有的快樂并不在于能夠順路而下,疲勞時便停下,不是使動身與到達(dá)地點(diǎn)之間的差異盡量使人感覺不到,而是使人盡可能深刻感受到,完全地、完整地感受這種差異......這種跳躍,主要還不是因為穿越了一段空間距離,而是它把大地上兩個完全不同的個性聯(lián)結(jié)在一起,把我們從一個名字帶到另一個名字那里?!?/strong>
春光杲杲,假日來臨。仿佛只有極致悉心地去遠(yuǎn)行、去規(guī)劃和感受,皎潔的閑暇才會轉(zhuǎn)換為日子,而不是淪為一閃而過的年頭。此刻,或許有無數(shù)人正從一個名字趕往另一個名字,又或許已懷著一顆氣球般輕盈的心縱情感受著他的旅程。周末讀詩第23期,遙祝旅途愉快,所有在路上的人。

我們一同去生活在海邊,
巨堤如墻將我們與大陸隔開。
一盞自制的提燈溫煦的光芒
擲過我們四周的圓形空間。
我們用紙牌宣戰(zhàn),豎起耳
捕捉瘋狂的海浪拍岸聲。
我們輕輕咳嗽,無聲無息,
每當(dāng)風(fēng)的咆哮過于喧鬧。
我將變老,你卻依然年輕。
如青年人所說,我們將計算
剩余的時光,直至新世紀(jì)
碎成日子而不是裂成年頭。
在顛倒的小尼德蘭,我們將
辟一方廚房園地,在門邊
煎牡蠣,飲太陽章魚的光線。
讓夏雨拍打我們的黃瓜,
我們要曬得像愛斯基摩人
那樣黝黑,你用輕柔的手指
描我未經(jīng)曝曬的處女。
我用明凈的鏡片觀察鎖骨,
瞥一眼倒映在身后的海波,
和錫盒里舊的蓋革計數(shù)器,
懸于褪色,浸透汗?jié)n的吊帶。

當(dāng)冬季降臨,殘酷無情,它
將卷走我們木屋的草頂。
如果生孩子,兒子叫安德烈,
女兒便叫安娜,我們的俄語
將因此印上那小小的皺臉,
永不會被忘記。字母表上
第一音不過是延長的嘆息,
由此可先為未來加以證實。
我們將用紙牌宣戰(zhàn),直到
海潮撤退的弧線吸引我們,
以及將牌,沉下并且離去......
孩子將無言地凝視飛蛾,
并不深究它撲向燈光的
緊迫動機(jī)。然而時間終將
來到,他必須尋找他的歸途,
跨越橫隔開大陸的堤壩。
(1965年)《從彼得堡到斯德哥爾摩》
——約瑟夫·布羅茨基《一個預(yù)言》

我是浪子
我戴著水浪的帽子
我戴著漂泊的屋頂
燈火吹滅我
家鄉(xiāng)趕走我
來到酒館和城市
我本是農(nóng)家子弟
我本應(yīng)該成為
迷霧退去的河岸上
年輕的鄉(xiāng)村教師
從都會師院畢業(yè)后
在一個黎明
和一位純樸的農(nóng)家少女
一起陷入情網(wǎng)
但為什么
我來到了酒館
和城市
雖然我曾與母牛狗仔同歇在
露西亞天國
雖然我在故鄉(xiāng)山岡
曾與一個啞巴
互換歌唱
雖然我二十年不吱一聲
愛著你,母親和外祖父
我仍下到酒館——俄羅斯船艙底層
啜飲酒杯的邊緣
為不幸而兇狠的人們
朗誦放蕩瘋狂的詩
我要還家
我要轉(zhuǎn)回故鄉(xiāng),頭上插滿鮮花
我要在故鄉(xiāng)的天空下
沉默寡言或大聲談吐
我要頭上插滿故鄉(xiāng)的鮮花
——海子《浪子旅程》

我們清晨出發(fā),頭腦中充滿熱情,
懷著滿心的怨恨和辛酸的欲望,
合著波浪拍擊的節(jié)奏向前航行,
在那大海之上搖蕩著無窮遐想:
有的欣然逃離他的可恥的祖國;
有的厭倦于故鄉(xiāng)的恐怖;還有些
迷戀女人眼睛的星士,慶幸能
擺脫擁有迷魂藥的魔女喀耳刻。
為了不變成牲畜,他們迷醉于
宇宙、光明以及那赤熱的天空;
刺骨的冰,使皮膚曬成古銅色的太陽,
逐漸把人類的吻痕消除干凈。
可是、真正的旅行家只是為了去
旅行,他的心很輕松,就像是
一個氣球,他們聽信于命運(yùn),
毫無所求,常說:“我們?nèi)ヂ眯校 ?/p>
另有旅行人的欲望,像空中浮云,
他們像夢見大炮的新兵,夢見那
多變的,未知的,無限的快樂,
人類的心中永不知這快樂的芳名!
——夏爾·波德萊爾《旅行》

你的深仁大愛容納下了
那么多的太陽和雨水;那么多的悲苦
被你最終轉(zhuǎn)化為歌吟
無數(shù)個秋天指向今夜
我終于愛上了眼前褪色的
街道和松林
在兩條大河之間,在你曾經(jīng)歇息的
鄉(xiāng)村客棧,我終于聽到了
一種聲音:磅礴,結(jié)實又沉穩(wěn)
有如茁壯的牡丹遲開于長安
在一個晦暗的時代
你是唯一的靈魂
美麗的山河必須信賴
你的清瘦,這易于毀滅的文明
必須經(jīng)過你的觸摸然后得以保存
你有近乎愚蠢的勇氣
傾聽內(nèi)心傾斜的燭火
你甚至從未聽說過濟(jì)慈和葉芝
秋風(fēng),吹亮了山顛的明月
烏鴉,撞開了你的門扉
皇帝的車馬隆隆馳過
繼之而來的是饑餓和土匪
但偉大的藝術(shù)不是刀槍
它出于善,趨向于純粹
千萬間廣廈遮住了地平線
是你建造了它們,以便懷念那些
流浪途中的婦女和男人
而拯救是徒勞,你比我們更清楚
所謂未來,不過是往昔
所謂希望,不過是命運(yùn)
——西川《杜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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