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繪畫你都看懂了嗎？

2024-01-29 12:07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從上古形神、鳥蟲文字，到漢代的畫像磚與石刻、六朝的山水畫、唐代繪畫的氣韻、宋代的士大夫畫與院畫、元明寫意、清代復古……我們都知道中國繪畫藝術(shù)精妙絕倫，氣象萬千。但很多時候，我們想要透徹了解中國古代繪畫美學，卻常常無處下手，不知從何處開始。

這個時候你就需要一本《古畫微》，讓國畫大師黃賓虹用一本書帶你走進中國繪畫史。

黃賓虹先生在這本書中，依畫史先后展開論述，從上古三代圖畫實物開始，闡述各個時代的代表性畫家及其風格，講述歷代繪畫之精意，并且梳理其中的脈絡(luò)、畫家的師承、風格的流變。全書見解獨到，文字精審而見性情，是研究中國繪畫史的必讀經(jīng)典。

中國美術(shù)史學泰斗、山水畫大師王伯敏評價《古畫微》是“一本具有學術(shù)價值的簡明中國繪畫史”。更有學者對黃賓虹先生在《古畫微》中所論畫理給予“無人可及”的高度盛贊。

導讀：

關(guān)于《古畫微》的幾個問題（節(jié)選）

作者：陳傳席

一

“微”是精深、精微、奧秘的意思?！肮女嬑ⅰ本褪枪糯L畫的精意，或古代繪畫的奧秘精微之意?！豆女嬑ⅰ烦霭姘l(fā)行時的廣告詞中說“探抉唐、宋、元、明名畫精意”就是這個意思。廣告詞發(fā)表在《藝觀》雜志上，《藝觀》由黃賓虹編輯，協(xié)助者是他的妻子宋若嬰和親人黃盎然等。所以，這段廣告詞有可能就是黃賓虹親擬，至少是他完全贊同的，這是無疑的。

幾乎所有研究《古畫微》的學者和所有出版《古畫微》的機構(gòu)都一致說，《古畫微》是一部“中國繪畫史著作”“中國繪畫通史”。其實這不是著作者的本意。

《說文解字》云：“微，隱行也?！倍巫⒂衷唬骸拔?，匿也?！敝髡咭庠凇疤骄瘛彪[匿在這些“名畫”之內(nèi)的“精意”，這里有更深刻的含義。所以，它不叫“古畫史”，而叫“古畫微”。

“都云作者癡，誰解其中味?！蔽覀冏x《古畫微》，首先要“解”著作者賦予它的“其中味”。

二

如前所述，一般學者和讀者都說《古畫微》實際上是一部短簡的中國繪畫史。浙江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出版的《古畫微》之《出版說明》中便說：“《古畫微》，中國繪畫史著作，黃賓虹撰?！鄙虾嫵霭嫔绯霭娴摹豆女嬑ⅰ芬舱f它是“中國繪畫通史”?；旧鲜菍Φ模珪麨椤肮女嬑ⅰ?，意在探抉中國古代繪畫之微妙精意，其主觀性較之一般畫史著者為強。但論述不能空言無依，所以作者依畫史先后論述從上古到明清繪畫之精意。因而畫史之實，是必須通曉的。黃賓虹花費數(shù)十年時間，研究中國繪畫史，當時是精通中國繪畫史的專家。更重要的是，他邊研究邊實踐，他對傳統(tǒng)繪畫的內(nèi)涵深意，更是深知的。他根據(jù)畫史的先后論述中國歷代繪畫之精意，所以讀者完全可以從中學習到畫史知識。也就是說，它的確是一本繪畫史著作，但更重要的是，它是一本探抉古代繪畫精意和繪畫史理論的著作。他在開始的《總論》中說：“茲為廣輯舊聞，間附己意。”“己意”很關(guān)鍵，即他對繪畫史的見解。比如，他論“兩晉六朝”之畫，說：“大抵兩晉六朝之畫，每多命意深遠，造景奇崛。尤覺畫外有情，與化同游。頗能不假準繩墨，全趨靈趣，此由得之天性，非學所能?！庇衷疲骸捌┥葡囫R者，常得之于牝牡驪黃之外，其以此也?！倍际撬麑L畫和繪畫史的理解。又如《唐吳道子畫以氣勝》本身就是畫論，而非畫史的標題。他說：“畫者法既備矣，必求氣至，氣不足而未有能得其韻者。六法言氣，必兼言韻者，此也?！薄短飘嬆媳眱勺谟蓺馍崱?，這也是畫論的口氣，其末云：“究之，古人筆雖簡而意工，后世畫雖工而意索，此南北宗之所由分。故迅速而非粗率，細謹未為精深，觀于此而可知唐畫之可貴已?！?/p>

如《五代兩宋之尚法》《南宋院畫之廢古》《開元人尚意之宋畫》等，標題都是著者對繪畫史研究的理解，內(nèi)容更是如此。如云：“歸于無筆不靈，無筆不趣。于宋法之外，又開生面焉?！薄爸笔怪钦呦⑿模φ邌蕷?，非巧思力索可造也?！贝私怨女嬛⒁病?/p>

三

讀者讀此書，尤其是畫家讀此書，不僅能了解畫史知識，更能知吾國古畫之深意，尤能知道如何了解傳統(tǒng)，如何應(yīng)用傳統(tǒng)，如何變化傳統(tǒng)。黃賓虹作為中國20世紀最著名的畫家，向以功力深厚著稱于世，他對傳統(tǒng)的理解和敘說是常人所難及的。沒得到大師熏陶的人，永遠不能成為大師。后人不能入室親受黃賓虹的教導，讀了他的書，也就等于親受教導了。所以，《古畫微》一直受人重視，原因即在于此。

作為畫史著作，黃賓虹的時代有其局限性，考古挖掘不及今天之全備，古代繪畫的真?zhèn)魏蜌w屬，不如今天辯論得精晰準確，甚至有很多畫，他都沒能見到。但黃賓虹所論之畫理，仍然是無人可及的。而且他有承前啟后的效果，后來很多理論和認識是從他那里來的，這是必須注意的。

可以看出，他提倡文人畫，反對畫工畫。

因為畫工畫只重技術(shù)，而文人畫卻重詩意，重文化內(nèi)涵。比如，他在論到燕文貴、燕穆之畫時說：“已離畫工之度數(shù)，而得詩人之清麗焉?！闭劦健伴_元人尚意之宋畫”時云：“夫惟高士遁荒，握筆皆有塵外之想，因之用筆生，用力拙，有深義焉?！庇衷疲骸按舜M技于道，而天機自張?！薄疤煺鏍€漫，脫盡俗氣者，皆從詩文書翰中來，故能絕去筆墨畦徑，蕭然物外，而為尋常畫史之所不可及?！?/p>

他反對作畫無古法，無傳統(tǒng)。他論南宋馬遠、夏圭畫時說：“肆意水墨，任筆粗皴，不復師古，而畫法幾廢?！闭摰健敖鹗抑嫛痹疲骸皶嬐矗F在筆法。士夫隸體，有殊庸工?！彼χ髯鳟嬕袑W識。在論“元季四家之寫意畫”時說：“可知熏染磋磨之益，增進學識，所關(guān)甚大也。”

《古畫微》中，著者更多地談到用筆用墨技法之奧妙。如論“開元人尚意之宋畫”中有云：“畫法莫備于宋，至元搜抉其義蘊，洗發(fā)其精神，實處轉(zhuǎn)松，奇中有淡，以意為之，而真趣乃出?！闭摗霸舅募抑畬懸猱嫛痹疲骸包S子久師法北苑，汰其繁皴，瘦其形體?！薄爸翢o一筆不從口含濡而出，故能色澤膩潤。”又如在“明畫尚簡之筆”中，他選唐寅的話說：“洗硯磨墨，以筆壓開，飽浸水訖，然后蘸墨，則吸上勻暢。若先蘸筆而后蘸水，沖散不能感動?！比缓笏偨Y(jié)：“惟能善用筆墨，故其畫法沉郁，風骨秀峭，刊落庸瑣，務(wù)求深厚?！痹谡摰健罢阙M諸省名家之畫”時，他說藍瑛畫“惟枯硬干燥，殊少蒼潤，難于入雅，不為世重?！庇终摰溃骸霸舅募遥加酶晒P，而仲圭猶重墨法。作者貴知干濕互用之方焉。”

以上所論，非精通筆墨之道而又兼通畫史者，不能道也。

在很多地方，黃賓虹又發(fā)表了他對古代繪畫的獨到見解。如“唐人楷法，非不精工，雖其遒美可觀，而干祿字書既已通行，絕少晉賢瀟灑自如之態(tài)。元畫師唐，不襲唐人之貌，兼師北宋之法，筆墨相同，而各有變異。非好學深思，心知其意者，不克臻此”。論黃子久，“其畫純以北苑為宗，而能化身立法，氣清而質(zhì)實，骨蒼而神腴，淡而彌旨”。論陳繼儒，“如陶元亮入遠公社，意不在禪，小破俗耳。若色色相當，便與富翁俗僧無異。故其畫皆在畦徑之外”“其后學者，務(wù)為凄迷瑣碎，至以華亭習尚，為世厭薄，不善效法之過也”。又論：“師石谷而不求石谷之所師，此清代畫學日衰之由也?！薄皩W者徒恃其稿本……而秀韻清姿，復不能及，流為匠氣，致引石谷為戒，非石谷之過也?！薄巴焦て涿捕z其神，遂以宋元古畫皆不足觀，抑亦過矣?！闭摑u江畫，“清靈之氣，系從靜悟來?！敝刚瘽嫞按质韬喴?，頗近狂怪，而不悖于理法?！薄督鹆臧思抑嫛吩疲骸八鄠魅站茫e弊日滋，流為板滯甜俗，至人謂之‘紗燈派’，不為士林所見重，惜哉！”《金石家之畫》云：“書畫同源，貴在筆法。士夫隸體，有殊庸工?！?/p>

這些，也都不是單純地介紹古畫史，而是“古畫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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