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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印第安保留地見聞錄:能放下的與絕不放手的

文 | 吳一凡
圖 | 吳一凡,Library of Congress
能放下的與絕不放手的
皮馬人(Pima)和馬里科帕人(Maricopa)一同生活在位于亞利桑那州鳳凰城附近的印第安希拉河保留區(qū)(Gila River Reservation)和鹽河保留區(qū)(Salt River Reservation)里。
希拉河在保留區(qū)已經干涸,每當皮馬人說起這片土地上的過往,總要說:“很久很久以前,這里有土地也有河流?!?/p>
皮馬人自稱Akimel O’otham,“大河之民”,他們是這里真正的原住民。1840年代,馬里科帕人從東部移居至此,他們本是尤馬人(Yuma)的一支,內斗失利被沿科羅拉多河驅逐,皮馬人慷慨地接納了他們。
皮馬人沿河而居,村子散落在河谷中,他們的祖先霍霍剛人(Huhugam)是天才的水利工程師,不僅依靠希拉河和鹽河的滋養(yǎng),還用木頭和石器建造了500英里長、10英尺深、30英尺寬的運河,把領土中的一些小型溝渠連起來,灌溉著成千上萬畝農田,從地理上看,這條運河甚至成功的讓水往上流了20英里。每個村子齊心協力,維護一部分河道,把沙漠變成了良田。

1150到1450年是霍霍剛人的鼎盛期,有5到6萬人口,建有大型公共、宗教場所。1450年后,他們突然放棄了這一切,消失了??脊艑W家在亞利桑那多地發(fā)現霍霍剛人的遺址,但他們到底為何突然消亡仍然是迷,有研究認為是當時為時過長的干旱和來自阿帕奇部落的威脅雙重壓力所致,但皮馬人不接受這個說法,他們認為自己就是霍霍剛人的后代,“人不會憑空消失,祖先占據著我們的靈魂?!鄙钤邴}河保留區(qū)的Blessing給出的回答不帶絲毫遲疑。
1988年美國國會通過《印第安賭博管理法案》,使傳統印第安部落有資格運營賭場,皮馬人和馬里科帕人是受益者。
今天的希拉河保留區(qū)和鹽河保留區(qū)似乎和現代社會沒太大不同,完全是發(fā)達地區(qū)的樣子,只有賭場、酒店、餐廳里的原住民物品陳設透露出大地的歸屬。我在位于希拉河保留區(qū)里的高檔餐廳Sivik見到了保留區(qū)新聞負責人、皮馬人June Shorthair,“在和原住民交流前,一切看上去確實如此,”聽到我的觀感后她說,“一旦深入保留區(qū),和我們打上交道,你就會感受到我們獨特的運作方式?!?/p>

剛一見面,Shorthair就做了長長的包括自己的世界觀、夢想和對未來期許的自我介紹,然后問我是否可以“介紹下你自己”:“你的夢想是什么?”我被問得有些措手不及,她解釋這是皮馬人認識新朋友的慣常方式,答案能讓彼此了解對方真正來自何方、到底是誰。
Shorthair懂得如何跟我這樣的外來者交流,“懂得現代社會的語言”,這不表示她已經被同化,她仍然有自己的土地和羊群,“我有300頭羊,知道每一頭的名字,從小就數過它們太多遍了?!?/p>
“我們是可以在兩個世界中游走的人,懂得選擇,明白哪些可以放下,哪些不能?!彼f,“牛羊、土地和河流屬于后者?!?/p>
皮馬人和馬里科帕人或許天性如此。歷史上傳教士試圖讓原住民改信羅馬天主教,也帶來了新的農作物、牛、馬、綿羊、山羊以及新技術,皮馬人和馬里科帕人很快就接受了這些新事物,在不改變傳統生活方式的前提下。今天,他們絕大多數的發(fā)展都在高速路旁展開,保留區(qū)腹地依然完全是“可以放羊”的處女地,而且“我們有自己的法律,實現了自主,由部落理事會中的17名成員確保族人在發(fā)展和保護傳統之間保持平衡”。

皮馬人和馬里科帕人的族群中,最多的是30歲以下的人群,可見未來充滿希望。1990年代開始,酒店等經濟活動在這里發(fā)展起來,賭場帶來了更多工作機會,掙來的錢也回流到部落中。“我們用第一筆收入建起傳統墓園?,F在大多數收益用于健康和教育事業(yè)。我們鼓勵孩子們了解外來世界,也確保他們學習自己的語言?!盨horthair 說。
皮馬-馬里科帕人絕非“需要搶救”的部族,但能有今天并不容易。他們不論談論什么話題總能不知不覺說起歷史,對過去了如指掌,就像對未來成竹在胸?!?848年,加州淘金熱吸引了成千上萬人橫越美洲去實現發(fā)財夢,亞利桑那南部皮馬-馬里科帕人的土地是必經路之一?!盨horthair講起這段歷史。
1849到1851年間,約6萬瘋狂的淘金者走到這里時已不成人形,饑餓、脫水、傷痕累累,不少人甚至瀕死。他們受到東邊的阿帕奇部落和西邊的尤馬部落狙擊。皮馬-馬里科帕人友善、和平,完全接納了這些可憐人,給他們豐富的食物,這里豐富的農產包括小麥、玉米、豆類、南瓜、西瓜、西葫蘆等等。

1854年,亞利桑那南部正式成為美國領土。1859年希拉河建立美國第一個印第安保留區(qū),有37.2萬英畝。然而,1870-1880年代,一些淘金者在希拉河上游定居下來,建起邊疆城鎮(zhèn),建水壩改變了河道,最終完全切斷了皮馬-馬里科帕人的水源,造成絕大多數農田被毀。
“前不久我孫子還問我,當初為什么要幫助這些以惡報恩的人?”Shorthair笑著說,“他已經問了很多次,但我答不上來,只能說,我們就是那樣友善、樂意幫助他人的人啊?!?/p>
1880-1920年代,皮馬-馬里科帕人發(fā)生嚴重饑荒,美國政府發(fā)放罐頭等加工食品,突然的飲食變化讓肥胖、1型糖尿病人數飆升,直到今天健康問題依然是對他們極大的挑戰(zhàn)。
當時保留區(qū)里基本沒有工作機會,原住民又失去了賴以生存和交易的農作物,很快陷入貧困。不僅如此,他們還失去了基于河流、農耕的文化、儀式諸多傳統,酗酒問題隨之而來。這是皮馬-馬里科帕人漫長歷史上的至暗時刻。
“然而我們是堅韌的部族,”Shorthair繼續(xù)說,“熬過數年后,情況終于在1930年代好轉。1928年美國政府完成了在希拉河上游的柯立芝水壩(Coolidge),這項工程中包括把一條運河和水管引進保留區(qū),讓我們得以恢復一部分農業(yè)。這是我們爬出貧困漫長征程的第一步。男人們開始到保留區(qū)外尋找工作,小型經濟也慢慢在保留區(qū)出現。汽車的出現讓亞利桑那南部不再遙遠,外來世界來到這里。學校、醫(yī)院、新的房屋也建了起來。”

水壩帶來的水依然不足以讓皮馬-馬里科帕人真正重建農耕傳統,他們開始了漫長的爭奪水源之路。河流是他們“決不能失去的東西,是身份證明”。原住民直到1988年才真正奪回希拉河水源權?!叭ツ晡覀儜c祝了30周年,”Shorthair說,“我們計劃建立可以灌溉14.6萬英畝土地的新灌溉系統,試圖再次聽到祖先們聽到過的激流之聲。”
被皮馬人拐走的亞瓦帕男孩
對于鄰居亞瓦帕人(Yavapai)來說,皮馬人是強盜。
亞瓦帕人的麥克道爾堡壘保留區(qū)(Fort McDowell Reservation)就在鳳凰城以東15英里。今天,亞瓦帕人僅剩900人,生活在保留區(qū)的大約有600名。他們都津津樂道于一個名叫Wassaja的生活在19世紀末的人,他是族人的英雄,“是唯一站在我們和災難之間、可以力挽狂瀾、讓我們留在這里的人。”

麥克道爾堡壘保留區(qū)的長者Raphael向我講述了Wassaja的故事:
“他生于1866年,當時我們不僅生活在美軍的威脅中,危機還來自臨近部落皮馬人。美軍的到來加劇了兩個部落間的沖突,我們得爭奪僅有的資源?!?/p>
1871年10月,Wassaja5歲,他們一家在鐵山(Iron Mountain)附近扎營。皮馬人突襲了他們的營地,劫走包括Wassaja和他姐妹在內的13個孩子。皮馬人帶著Wassaja來到邊陲城市Adamsville,那里是希拉河上游,由淘金者組成的城市。意大利攝影師Carlo Gentile當時也在城中,他受亞利桑那印第安人和壯闊的自然景觀吸引到這里采風、拍攝。他看到一副擔驚受怕樣子的Wassaja,就把身上所有的錢——30個銀幣都給了兩個試圖出售他的皮馬戰(zhàn)士。

Gentile正式收養(yǎng)了Wassaja,給他洗禮,并取名Carlo Montezuma。兩人帶著照相設備周游亞利桑那,Wassaja給Gentile打下手,幫忙沖照片。記錄那個時期的照片極少,Gentile的作品非常珍貴。(我還在Gentile的攝影館藏中找到了他拍攝的拐走Wassaja的皮馬戰(zhàn)士。)
離開了保留區(qū)的Wassaja也避開了這里的血腥和暴力。
1872年,美國政府宣布亞利桑那地區(qū)所有不入住保留區(qū)的原住民都被視為敵對分子。12月,二百多個不愿生活到保留區(qū)的亞瓦帕人在鹽河峽谷(Salt River Canyon)的一處山洞中扎營躲避美軍,士兵們花了好幾周尋找他們但一無所獲。一天,洞里的酋長要一個男孩出去尋找附近的族人,但是他被抓住了,被迫說出山洞的位置。美軍把山洞包圍后直接朝里開槍。他們聲稱這是一場戰(zhàn)爭,但就是屠殺。之后亞瓦帕人口持續(xù)降低,直至滅絕邊緣。這個山洞被稱為尸骨洞(Skeleton Cave)。
Wassaja的父母在皮馬人的突襲中幸存下來,但為失去孩子而心碎,他們向美軍投降,搬進了保留區(qū)。Wassaja的母親聽說孩子還活著,就請求美軍讓她去尋子,但被拒絕,她沒有放棄,騎馬走出保留區(qū)時被從背后一槍射殺。
Gentile和Wassaja在亞利桑那游歷幾個月后來到芝加哥,想在東部大城市中賣掉照片。在這里定居的時光讓Wassaja有機會去上學、交朋友,他喜歡學校。Gentile有出色的攝影技術,卻沒人買他的照片。他無法負擔Wassaja的學費,就向教會救助,后者為孩子找了一個寄養(yǎng)家庭。




新家為Wassaja找來家庭教師幫他補習,那里的另外五個孩子也都和他稱兄道弟。1880年,14歲的Wassaja就被伊利諾伊大學錄取了,主修化學,童年時期為攝影師洗照片的經歷讓他對化學有點基礎。Wassaja學業(yè)非常出色,班上同學不多,全是白人,都是第一次見到印第安人,對他非常友善。
Wassaja在學校里演講,講述印第安人在白人到來前的故事,還有他們在幾乎沒有勝算的情況下保衛(wèi)家園的勇氣。他也為校報寫稿,加入學生辯論團,非常有主見,不怕提出反對意見,贏得了同學們的認同、贊譽、尊重。
1884年畢業(yè)后他到芝加哥醫(yī)學院學醫(yī),開始致力于“促進印第安人進步”的事業(yè),呼吁印第安人放棄傳統生活方式。他想通過自己的事業(yè)和生活告訴世人,印第安人完全可以獲得成功。1889年畢業(yè)時,他是美國第一批印第安醫(yī)生之一。

史密森尼學會人類學家Cesare Marino的看法是:“他為自己身為印第安人而驕傲,但他認為這只是一個身份,并不是一種生活方式。印第安人應該丟下自己編織的毛毯,走進主流社會?!?/p>
Wassaja融入了白人社會,但此時印第安人和白人間的斗爭愈演愈烈??ㄋ固睾妥4蝽懥诵〈蠼菓?zhàn)役(Battle of Little Bighorn),然而這場印第安人的勝利確是他們慘敗的開始。此后15年,印第安人繼續(xù)被驅趕和殺害。白人一直把印第安人描述為野蠻人,直到1890年傷膝河大屠殺后,人們才開始反思這些宣傳,償試把他們教化為文明人、基督徒,成為和白人一樣的市民。政府決定換一個方式解決“印第安問題”。1879年,他們在賓夕法尼亞的卡萊爾(Carlisle)建立了第一所印第安寄宿制學校,受Richard Pratt將軍直接管理。這是一場影響了幾代人的文化大屠殺,但當時的人們認為這是一件正確的事。
“Wassaja是我們亞瓦帕人,但他在那個時期非常認同寄宿制學校的理念,認為受教育、融入白人社會是印第安人發(fā)展的關鍵。”Raphael說,“Wassaja給Pratt寫信,告知自己就是這樣成長起來的,兩人也成了一生摯友。”在Pratt的鼓勵下,Wassaja向印第安辦公室申請工作,就在傷膝河大屠殺一年后,他到了達科他,成為當地寄宿制學校的校醫(yī)。
這段經歷讓他的人生再次出現拐點,他看到那里的腐敗、官僚主義,根本沒人在意印第安人。當時保留區(qū)的條件和環(huán)境非常惡劣,而且只有保留區(qū)保持貧困狀態(tài),印第安辦公室才有理由繼續(xù)存在。Wassaja一次又一次寫信要求更多食物和醫(yī)療用品,全都被無視。三年后,他受夠了。Pratt讓Wassaja到卡萊爾印第安學校做校醫(yī),和橄欖球隊一同出征。

1900年1月,卡萊爾印第安寄宿制學校的橄欖球隊乘火車穿過美國西南部,他們將應戰(zhàn)全美最好的大學球隊。這些人身材健碩、一頭短發(fā)、一身西式服裝,對許多人來說,他們代表著印第安人的未來。
火車抵達亞利桑那時,Wassaja和家人團聚了。盡管他離開了很久,族人并沒有忘記這個孩子。再次看到弗爾德河(Verde River)和四峰山(Four Peaks),他被沙漠美景震撼的同時也知道這里已是一片創(chuàng)傷。他的表弟Mike Burns向他講述了尸骨洞大屠殺,Burns就是當年那個被美軍抓住不得不出賣自己家人的男孩,他親眼目睹了家人被害。他帶Wassaja來到洞穴,石壁上的血跡依然清晰可見。Wassaja崩潰了。
從這時候起,他意識到血緣、家庭、傳統至關重要,是未來的基石,從而逐漸成為印第安人權益的斗士,對亞瓦帕人保衛(wèi)自己的土地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我在麥克道爾堡壘見到了Wassaja的后代Bernadine Burnette,“我們依然能夠生活于此都是因為他?!彼F在也是亞瓦帕人的首領,“他認為自己有幫助族人對抗外來世界的責任?!?/p>

1903年,西奧多·羅斯??偨y把亞瓦帕人祖先的40英畝土地劃為他們的保留區(qū),但隨著鳳凰城的擴張,開拓者渴望進入保留區(qū),讓政府把亞瓦帕人遷往鹽河保留區(qū)。亞瓦帕長者向印第安辦公室申訴,后者充耳不聞。他們求助了Wassaja。
當亞瓦帕人最需要英雄的時候,他真的成了那個人。
Wassaja為自己的族人奔走,一路來到華盛頓,所受的教育成了他捍衛(wèi)族人的武器,在大學辯論團練就的本領在這里也發(fā)揮了極大的作用,他知道怎么陳述自己的觀點,也知道怎樣適時威嚇他人。開發(fā)者最終退縮了。“如果遷走,我不知道我們是否真的還能重新來過,那太艱難了。”Burnette說。
在那以后,Wassaja又呼吁全美印第安人聯合起來成立一個組織,實現自治。他為此奔走十年,成立了第一個由印第安人發(fā)起的組織Society of American Indians。一戰(zhàn)期間印第安人還不是美國公民,沒有選舉權,他提出印第安人因此也不該被迫從軍。
1923年,Wassaja得了肺結核,長居芝加哥的他決定最后一次前往家鄉(xiāng)麥克道爾堡壘保留區(qū),“他生病回來后,族人為他搭了一個傳統茅草棚Wikap,我的祖母照料他、喂他草藥?!盬assaja的另一位后代Martha Camacho回憶道。他最后一次帶人來到尸骨洞,把50年前葬身于此的族人尸骨帶到保留區(qū)墓地安葬。不久,他也長眠在這些族人的身邊。
今天亞瓦帕人的收入很大一部分也來自保留區(qū)里的賭場,他們還有一個世界頂級的高爾夫球場,“我們最近做了一個app,讓孩子們可以重新學習自己的語言?!盧aphael驕傲地告訴我。他和幾個族人敲著鼓,唱起了傳統歌謠,他指著鼓說:“這就是個普通塑料桶,桶口纏上了牛皮。”傳統樂器不是這樣的,但他們“懂得拋開外在的,保留核心”。

新建的賭場預計今年底開業(yè)。和我們呆在一起的亞瓦帕孩童再過幾年也將學會流利地運用亞瓦帕語了。
保留區(qū)賭場的希望和絕望
納瓦霍人(Navajo)是美國人數最多的原住民部族,有30.6萬人左右,大約一半生活在跨亞利桑那、新墨西哥和猶他州的保留區(qū)里,其中高達75%的人仍依循著傳統信仰。
對原住民來說,在保留區(qū)里開設賭場有利有弊;初衷是吸引外來客盈利,但如果客流大多數是原住民本身的話,就是另一回事了。
納瓦霍人Geri帶我拜訪了她最喜歡的賭場Twin Arrows,位于保留區(qū)東南角,“因為地理位置的關系,這里70%的客人都不是納瓦霍、霍比(Hopi)或其他當地部落的人?!盙eri說,“賭場就在亞利桑那主要高速I-40附近,距離弗拉格斯塔夫市(Flagstaff)只有50分鐘車程,它不僅是座旅游城市,也生活著各種各樣的人,所以賭客也是多種多樣,有生活在附近的人,有游客,包括自駕穿越美國的人,從德州、加州甚至紐約開車來的,還有穿梭在這條高速上運送大型貨物的卡車司機?!?/p>

我確實沒看到幾個原住民,面帶倦容的卡車司機倒有不少,氛圍和摩納哥或拉斯維加斯不同,有一種別樣的沉默,人們多少都拼上了僅有的運氣,因而帶點絕望氣息,至少這里和鹽河保護區(qū)里的Talking Stick賭場都是如此。
“也有當地原住民來賭,但不多,其他賭場就完全相反,在新墨西哥州蓋洛普市(Gallup)納瓦霍保留區(qū)的賭場里,原住民的比例高達90%甚至更高,因為所處的位置?!盙eri毫不避諱,“賭場對好賭之徒永遠是個問題,賭已是天性了,不論是亞利桑那還是新墨西哥或是紐約、加州,總有人淪陷其中。賭場造成的社會問題到哪都一樣。在弗拉格斯塔夫市和周邊地區(qū),除了車程50分鐘的Twin Arrows外,還有車程40分鐘的Cliff Castle賭場,這里的人了解賭場是怎么回事。生活在保留區(qū)里的原住民收入本來就很低,一年也就兩三萬美金,不會全都賭完,他們是非常低級別的玩家?!?/p>
Twin Arrows賭場為原住民提供了工作機會,利潤也用于醫(yī)療包括牙科這些過去很難接觸到的設施。但賭場賺到的錢對維護保留區(qū)來說還遠遠不夠,“保留區(qū)60%的地方依然沒有自來水和電,取暖靠燒柴,而且不通道路,全靠生活在附近的原住民維護土路,冬天碰上大雪可能被困在家里好幾天?!盙eri小時候就是這樣生活的,現在她在弗拉格斯塔夫市安家,有不錯的收入,為多個原住民權益組織工作。
成長在土地制成的夾縫中
“我是在紀念碑谷附近的Black Mesa保留區(qū)長大的,小時候用水全靠肩挑,去水源地就要開車10-20英里,”Geri對童年的記憶依然歷歷在目,“如果找到的第一口井沒有水就得繼續(xù)前進,直到找到為止。有的人家只有一只桶,所以水非常珍貴,只用來食用、炊煮和清洗餐具。食物都是自己種的谷物、豆類、西瓜和羊。保留區(qū)里也沒有雜貨店,我們不可能說,‘嘿,我去買個蘋果吃?!?/p>
盡管貧困是由于缺乏水、電和基礎設施造成的,但生活在保留區(qū)里的納瓦霍人對這樣的情況非常滿意。Geri說:“我理解不愿‘發(fā)展’的長者們的想法,我們不認為自己生活艱難,我小時候也如此,在家里、保留區(qū)里非常有安全感,也覺得很快樂。家人愛我、支持我,其他東西都不重要。年長的人知道如何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生存、收獲快樂。印第安人是生存高手,而且外面世界的繁雜讓人難以接受。我們只想平靜地和大地母親一起過自己的日子?!?/p>
Black Mesa保留區(qū)曾經面對的還不僅僅是沒有基礎設施的問題,這里還是納瓦霍人和霍比人的爭議之地,Geri一家就是親歷者。“1974年我12歲,我生活的那片保留區(qū)突然成了霍比人的土地,納瓦霍人、霍比人和美國政府之間達成協議,更改了保留區(qū)的劃分,我被告知我的家鄉(xiāng)不再是我的家鄉(xiāng),這里成了其他部落的地盤,最終導致上千戶納瓦霍家庭重新安置,我也在那時候來到弗拉格斯塔夫市,成為一個城市納瓦霍人的。”

爭奪的原因是,這塊土地下有一大片煤礦,拉斯維加斯、加州和另外五個州所用的煤全出自這里。所有原住民部落都得想辦法掙錢,納瓦霍人靠賭場,霍比人有了礦。
事實上,根據英國原住民保護組織Culture Survival的分析,納瓦霍人和霍比人的土地沖突至少要追溯到1800年代中期甚至更早。當時雙方在土地劃分問題上簽訂的協議沒能緩解爭執(zhí),白人的西進使人口持續(xù)增長的納瓦霍人向霍比人的土地大面積擴張,過農耕生活的霍比人不得不搬往山巔,喪失了山下的大部分土地。
美國政府在1882年劃定霍比保留區(qū),但納瓦霍人并不在意這些法定邊界線,他們人口增長、羊群數目變大,依然需要更多土地,因而步步緊逼,霍比人繼續(xù)退卻,直到只剩下幾個山頭。
1958年,霍比人忍無可忍,把納瓦霍人告上法庭,要求歸還被侵占的土地,在最終判決中只贏回一小部分,大部分變?yōu)殡p方共有。之所以如此判決,很大原因是法庭認為納瓦霍人和霍比人有許多相似的文化傳統,就像白人曾經認為所有印第安人都一樣。

“但事實上霍比人從來沒在那里生活過,在那里過日子的是納瓦霍人。人們爭搶的是土地之下的東西,生活本身并不重要?!盙eri對此有自己的看法,“所有人都必須離開,但我祖父母和曾祖輩不愿走,被稱為‘抵抗者’。最終霍比部落給了他們土地使用權,讓他們在那里度過余生。所以我現在依然有長輩生活在那里,但我只能去拜訪或是和他們一起度過一個夏季,不能永遠生活在那兒。我祖父母還養(yǎng)著牲畜,我得?;厝ソo他們搭把手。他們沒水沒電沒暖氣,但生活愉快,這樣的日子讓他們覺得平靜?!?/p>
印第安寄宿制學校與越戰(zhàn)
Geri的英語和納瓦霍語一樣流利,但她并非大多數。“我很幸運,可以在兩個世界里都過得自在。剛到弗拉格斯塔夫市時,我不會說英語,父母就讓我去私立學校學,按照我的節(jié)奏、習慣慢慢來,一切都轉換得非常好。語言沒有障礙后,才通過入學考試進入公立學校三年級讀書。我的母語永遠是納瓦霍語,但我這一代甚至是上一代,有太多族人都已經不會講納瓦霍語了。
“我父母那一代人失去傳統文化是寄宿制學校造成的,當時仍有很多人被迫前往那種地方,被打、受罰、強迫你忘記所有傳統文化,不能用自己的語言,只能講英語。我父親就被迫去了位于猶他州的寄宿學校?!?/p>

不過Geri認為寄宿制學校對父親產生的創(chuàng)傷和影響要比越戰(zhàn)小,“他會告訴我們一些戰(zhàn)爭中可怕的事,用來解釋自己會無故暴怒的原因。到戰(zhàn)場和去寄宿學校有許多相似之處——前往陌生的地方、和一群陌生人一起生活、有很嚴格的規(guī)章和教條,當然還有恐懼。參加越戰(zhàn)對他們來說就像再經歷一遍寄宿制學校,但更可怕。”
霍比人的傷痕
寄宿制學校留下的后遺癥在霍比人身上要明顯得多。我在前往霍比保留區(qū)前,向導James發(fā)來兩個提示:進保留區(qū)前做好所有需要網絡完成的事,區(qū)內沒有信號;在霍比村內禁止拍照、攝像、記筆記、畫插圖等一切形式的記錄,在特定人家獲得許可后除外。
James是土生土長的霍比人,在亞利桑那大學完成計算機系的學業(yè)后重新回到保留區(qū),希望可以建起傳統保守的族人和外來世界的橋梁。他建了一條“霍比藝術之路”旅行路線,帶旅行者進村看霍比人的手工藝,賣掉一些的話就能幫族人得到一些收入。
霍比保留區(qū)被納瓦霍保留區(qū)包圍著,有12個村,位于三個山頭:1號山(First Mesa)、2號山(Second Mesa)和3號山(Third Mesa),海拔都在1800米左右。保留區(qū)西南是亞利桑那的最高峰漢弗萊斯峰(Humphreys Peak),也是霍比人的圣山,他們相信這里是至高神明Kachina的靈魂住所。

和James約定的碰頭地點是“霍比人文化中心”,這里有幾分古驛站的味道,有一家餐廳,完全美式,還有幾間客房。
等待James時,我和文化中心的負責人Milland Lomakema Sr.攀談起來,這位霍比老人一開口就讓人感覺仿佛來自另一個時空。他的語速很慢很慢,“你來得正是時候,”他說,“最近都是我們舉行準備耕種儀式的時期。冬天我們要照料大地,這樣它就會給我們豐收。每個村子的祈福儀式時間略有不同,等到祈福結束后,我們就該舉行照料神祗Kachina的儀式了,接著是耕種儀式……” 霍比人的傳統日歷上排滿了各種儀式,幾乎就是以此來計算日子的,而且對他們來說,每個日常舉動都是神圣儀式的一部分,不論是耕種、照料大地、跑步、炊煮還是祈雨。
許多人認為霍比人不讓拍照也是因為他們生活中每個舉動的神圣性,就像“你不能闖進教堂隨意拍攝正在禱告的人”。還有一種解釋是“拍照是偷取了他們的靈魂”,但對為什么不能做筆記這件事仍然無解。
一見面我就向James求解,他說:“歷史上,各種方式的記錄都給霍比人帶來很大傷害,最主要的原因是19世紀末20世紀初,有攝影師到霍比人的土地上來拍照,還有白人和印第安警察在這兒問東問西做了詳盡的筆記,之后不久美軍就來了,強迫不愿意送孩子去寄宿學校的人家交出小孩,他們甚至豎起兩門大炮對著村子并朝天鳴炮,霍比人不得不接受和孩子分離?!?/p>


1986年這里有了霍比高中(Hopi High),在那之前霍比孩子還依然要去印第安寄宿制學校,所以對大多數人來說,記憶依然鮮活?;舯热酥钡?018年5月才接受在保留區(qū)開賭場(但直到今天也沒開建),也是因為不想和外界接觸,對外來世界缺乏信任。
“族人對你的做法怎么看?”我忍不住問。
“拒絕正面沖突是霍比人的天性。當然有長者不認同我的做法,但他們選擇閉口不談,我也不會去打擾他們。我認為我們需要在保留傳統和打開自己之間找到平衡,所以一有機會就向他們解釋現在來拜訪我們的不再是那些想搶奪土地或孩子的人了。這需要一個過程?!?/p>
盡管有人不認同,但據James介紹,他帶外來者進村這項事業(yè)是經大多數霍比長者批準的,和他一起工作的族人向導也都由霍比人類學家Micah Loma'omvaya專門指導培訓?!坝胁簧倩舯热艘呀浺庾R到,向外人展現自己并沒有壞處,銷售手工藝品是他們的主要收入之一,我也不想讓這里成為‘大峽谷’這樣的景點,只不過是帶上幾個朋友,看一看自己的家,但請記得家有家規(guī)?!?/p>
霍比人Iva Honyestewa為我們打開了家門,她的家在2號山頭,是一個銀飾手工藝品商店和保留區(qū)里唯一的雜貨鋪。說是商鋪,其實除了一排貨柜,完全是普通人家的樣子,Iva也不是每天開店,營業(yè)時間是“除儀式時間外”。
雜貨鋪的屋后還有另一間屋子,那里既儲藏過冬農作物,也是Iva制作傳統薄餅Piki的地方。Piki的作法是,先在燒熱的爐子上涂一層羊腦和油的混合物,再一層層攤上豆泥待它成型,兩張薄餅卷在一起就是一個Piki,空口吃起來又脆又香?;舯热说某苑ㄊ前阉核楹笈菰谘蛐雍投诡愐黄鹬蟪傻臏?。


Piki是霍比人在儀式上吃的食物,“我喜歡在這里做Piki,安靜、沒人打擾,讓我有時間思考。過去兩周我天天都在做Piki,”Iva 告訴我,“我們之前舉行了準備耕種儀式,我兒子今年也獲得了加入的資格?!?/p>
Iva是霍比自治政府的成員,也有出色的編織手藝,出自其手的霍比籃子是收藏級別的,“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編織,”Iva說,“我在編織前向族中長者尋求許可,他們問我,你編織的目的是什么?我過了好一陣才意識到自己的答案,告訴他們:看看我們的世界所發(fā)生的令人絕望的變化,族人不再像從前那樣團結如家人一樣了,我希望通過編織把大家重新綁到一起?!?/p>
已故的霍比長者Thomas Banyacya Sr.和Iva有相同的擔憂,他曾告誡自己的族人:“不要再做錯事,讓我們的生活重新變得美好、干凈。當你歌唱、舞蹈,好雨就會降臨,草木、花朵生長,動物、鳥兒也會快樂。這個世界上或許還有許多好人,我們凈化這片土地、大海、河流、湖泊,讓生活重新變好。加入歌唱、祈禱、禁食、冥想的原住民吧,讓從前的世界回到身邊?!?/p>

霍比長者們?yōu)镮va舉行了“入行”儀式。判斷霍比女人的編織手藝是否出色,關鍵看織物中是否有縫隙,編得越緊越好,“我每拉緊一根線,就想著這是系緊一位族人。而且我改變了傳統編織紋樣,并不是所有人都同意我的做法,但是有德高望重的長者站在了我這一邊,每只籃子完成后,她們都會舉行特殊儀式?!?/p>
Iva的親切熱情不能代表所有霍比人,James帶我進入他們最古老的村子Oraivi(有時也寫作Oraibi)時,完全是另一番體驗。
霍比文化是世界上現有最古老的文化之一,Oraivi已經有一千多年歷史了。村子的一邊已是廢墟,地上散落著破碎的陶片?!拔覀儚男【捅唤虒Р灰獡焖鼈?,”James說,“更不能把它帶回家,你不知道自己帶回去的是什么,它從前的主人會來找你?!?/p>
霍比人的創(chuàng)世神話里提到,當他們來到這個世界時問地球守護者Maasaw自己是否可以生活于此。守護者答應了,給了他們一袋種子、一個水瓢和一根種植棒,并解釋說,這個世界的生活會很艱難,但是他給予的生活方式將讓霍比人擁有長壽、美好的一生。時至今日,生活在Oraivi村里的150位霍比人依然不用自來水和電,“不用自來水,因為祖先告訴我們,不要開鑿大地母親,運用已經浮出地面的,地下的東西不屬于我們,是屬于之前的世界的;不用電是因為祖先說穿過家園的東西會帶來不好的東西,也就是現在人說的電線桿會帶來輻射?!唵蔚纳畈艜L久。當我們在田地里種下些什么時,這些農作物就成了我們的孩子,我們自身的一部分。長輩們教導我們,首先照看自己的孩子、家人。我們也正是這么做的,愛村子里的孩子,也愛田地里的,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強盛?!?/p>
我們到訪時,戶戶家門緊閉,只有兩位老人拿著自己的畫作和雕刻從屋里走出來,問“是否愿意看看”。他們一點都不強求,沒人買就拿著作品回去屋里。
兩條瘦狗在村子里彼此撕咬著四處奔跑,見了人就往身上跳,討吃的,一點不怕生?!靶⌒哪愕氖种福盝ames提醒我,“它們實在餓壞了?!薄@才是不怕生的原因。
James站到一處廢墟高處講述Oraivi漫長的歷史,后來我從一張老照片上看到,兩個世紀前他腳下的廢墟還是片漂亮的建筑群。我們站在那里眺望,試圖看透時間、創(chuàng)傷和未來,我發(fā)現不遠處有霍比人推開門來——一看到我們就又退了回去,關上大門。后來又有另一位也是同樣反應。

“他們不歡迎我們來嗎?”我問James。
“霍比人安靜靦腆,不喜歡正面相迎?!边@是我得到的回答。
離開村子時,村口有個孩子獨自拿著木棍戲耍,“在玩什么呀?”我問?!皹??!彼^也沒抬,毫無語氣地回答,令人不寒而栗。
2015年,美國記者John Butler也曾到這里采訪,霍比人告訴他的是,“這個村子對外人是無法解釋的,祖先告訴我們,要遵循霍比人的方式生活?!?/p>
他費勁心思采訪到了村民。在村子里嚴禁以任何方式記錄,一個名叫Clinton的霍比年輕男人就在村外的土路邊用極為緩慢的語速,告訴Butler自己曾離家出走,最終又回到家園,再不離開。他的父親也是越南老兵,“我父親把戰(zhàn)爭帶回了家,那是場我永遠都無法理解的白人的戰(zhàn)爭,他對我們異常嚴格,我實在受不了就離家出走了,去看看外面世界的生活。我到城里讀了大學,但發(fā)現那里的速度太快了,逐漸意識到自己在失去語言、生活方式,也越來越迷茫,不知自己的歸屬到底在哪里。我明白,找回自己的唯一方式就是回家。”
“你的意思是說和土地重新聯系到一起?”Butler問,但Clinton的回應是:“并不存在重新,聯系一直都在?!?/p>

不論是完全拒絕現代發(fā)展的Oraivi村民,還是已經想向世界打開自己的霍比人,都遵從相同的法則:
尊重是首要的,尊重彼此、尊重生命、尊重母親,只有這樣大地才會給予人們好的生活,不然它將把我們吞噬;用一生的時間通過祈禱獲得力量和智慧,參透日常和靈性生活;絕不打破自然法則;共同協作、彼此互利、信守承諾;主動幫助他人不求回報;照料有需要的人、事、物,即便無人知道自己的付出;把族人的利益放在個人利益之前;懂得實現夢想光靠祈禱是不夠的,還要全情投入付出,直到達到目標;深諳造物主已經給予了一切生命體所需之物,人類完全可以獲得快樂、健康、自給自足的一生;參加集體勞作,為族人付出才是得到至高成就感和滿足感的方式。
部落聯合
Donovan盡管是個納瓦霍人,但他誰都認識。他帶我參加了在鳳凰城舉行的亞利桑那印第安慶典(Arizona Indian Festival)。與其說他是策劃,不如說他是聯絡人,呼朋喚友找來各個部族?!斑@場慶典的意義在于,我們多半選擇讓部落中的年輕一代展現自己,讓他們跳起傳統舞蹈、制作傳統工藝等等?!睉c典現場是一個大草坪,不華麗,四處可見穿著傳統服裝的原住民孩子,“有許多事我們不會和外來者分享,因此他們容易認為部落就要消失了,傳統要搶救。我們確實有自己的難處,但年輕人重拾傳統、學習語言,轉變來得不早,卻也為時未晚。”Donovan顯得很驕傲。

部落間的隔閡在這里消失了,“其實我們早就聯手了,過去彼此間的爭斗在現在面臨的許多困境面前都不值一提,”Donovan不再談論今天的困境,他樂于看到希望,而且在慶典現場,這確實是個主旋律。
Donovan大學畢業(yè)后因為工作的關系到世界各地出差、旅行,“離開自己的土地家園前,我根本不知道焦慮是什么,現在對我來說,走向世界的方式是把世界帶到這里?!彼闪⒘俗约旱穆眯泄?,帶游客看看原住民眼中的廣袤美西及其意義。
總有一開始不怎么接受游客的原住民長者,“他們有時不理解這些外來者,以為他們想要成為納瓦霍人,我解釋并非如此,他們只是在尋找什么,”Donovan談起自己游走在傳統世界和現代社會之間得來的見解,“有許多現代人在自己的信仰體系中找不到有關心靈的直接答案,可能這也是因為他們的宗教總能有許多種解讀吧,所以想到原住民這里找到答案,找到和萬物的聯系。我們的信仰很直接,不需要所謂的解釋?!?/p>




“我無法代表其他部族的人說話,但我認為納瓦霍人的信仰系統更像佛教,我們和飛鳥一起祈禱,為眾生祈禱。我們還有個說法叫:納瓦霍時間。這并不是所謂的印第安人總是遲到,而是時機成熟,該發(fā)生的才會發(fā)生?!?/p>
正如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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