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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1年,我第一志愿報考復旦大學歷史系

2025-11-05 14:41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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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有威,1964 年出生,江蘇吳縣人。1981 年入復旦大學歷史學系就讀本科,現(xiàn)任上海大學歷史學系教授、博士生導師,上海大學中國三線建設研究中心副主任兼秘書長。主要研究方向為民國時期的土匪和國民黨特務政治、小三線建設等。編纂有《小三線建設研究論叢》(第 1-10 輯)、《新中國小三線建設檔案文獻整理匯編》(第一輯)、《口述上海:小三線建設》等多部著作。

訪談人:徐蓁、張金陽、韓建汶

訪談時間:2024 年 1 月 25 日

訪談地點:徐有威教授家中

1981年6月徐有威教授參加上海高考的成績單

情衷歷史,與旦結緣

張金陽(以下簡稱 “張”):請問您當時為什么選擇復旦歷史系?您在中學讀書時是否就有報考復旦的意向?

徐有威(以下簡稱 “徐”):我是 1964 年出生。小學一年級時曾患急性腎炎,醫(yī)生說一累就會變成慢性腎炎,后果嚴重,所以我從小就不敢多動。那時一則學業(yè)比較松,二則要靜養(yǎng),我就有大量閑暇時間在家,正好天性喜歡閱讀,因此看了不少書報。那時家里幾乎沒有圖書,只有一份《文匯報》,還有小學訂的《紅小兵報》和《紅小兵畫報》。我父母非常開明,這兩份報刊我都訂閱了,一般同學只訂其中一種,還有同學一種都不訂。

我表哥家有 “文革” 前出版的連環(huán)畫《三國演義》,完整一套 60 本,他家有 30 多本。我經常求他借書,借來后,很多鄰居和同學都來看,大家都把這書當寶貝。我還讀了幾十本商務印書館出版的外國歷史小叢書 —— 其中一本是金重遠老師寫的《拉丁美洲獨立戰(zhàn)爭》。1981 年,我在課堂上面對面見到金老師,特別激動,后來還差一點成為他的碩士研究生。

1975 年前后,大概是評《水滸》運動的緣故,老百姓能買到《三國演義》《水滸傳》《東周列國志》等經典古籍,還有一本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水滸〉評論資料》,我逐字逐句讀了,雖然似懂非懂,但收獲很大。記得在格致中學上高中時,歷史老師夏云川講北宋史,提到一段《水滸傳》相關的資料,我馬上在下面插嘴:“您這段資料來自《宣和遺事》。” 這話就是從那本《〈水滸〉評論資料》里看到的,夏老師當時特別吃驚。

“文革” 期間不用升學考試,畢業(yè)后就近入學。1979 年,上海市恢復高中重點學??荚嚕乙云骄块T 92 分(滿分 100 分)的成績考入格致中學高中部,格致中學對我的成長影響很大。我高考總分 450 分,在當年上海文科考生中排第 45 名。

我們是 1981 年 7 月參加高考。格致中學以理工為主,文科不受重視,我們幾個同學向校方強烈要求成立獨立文科班,最后得到同意。我們這個文科班共 26 人,考取復旦大學的有 12 人,占比 46%,這個比例在格致中學歷史上應該是空前絕后的。我們班有兩個同學考進復旦歷史系,一個是我,另一個叫張毅。

和我們一起考入復旦的還有生物系的金力同學,他現(xiàn)在是復旦大學的校長。從格致中學先后走出過三位復旦校長:楊福家(1954 屆)、楊玉良(1968 屆)和金力(1981 屆)。

填高考志愿時,我堅持要讀歷史系,爸媽都反對 —— 他們剛經歷 “文革”,心有余悸,但我沒動搖。我媽媽有個朋友在復旦大學物理系當副系主任,還認識一位華東師范大學歷史系畢業(yè)的老師(當時任華東化工學院馬克思主義教研室講師),媽媽請他們來家里參謀。復旦的那位叔叔建議我讀復旦歷史系,華東師大的叔叔則推薦我去華師大;華師大的叔叔說他們系主任吳澤名氣大,復旦的叔叔就說 “我們有周谷城”;華師大的叔叔提 “讀華師大有 19 塊錢一個月的獎學金”,復旦的叔叔則說 “什么錢不錢的!” 最后我選了復旦。高考成績公布后,因為成績好,復旦的那位叔叔建議我轉新聞系、管理系這些熱門學科,被我一口拒絕了 —— 我不是機會主義分子。

張:能講講您印象深刻的校園建筑嗎?

徐:我們那時的校園建筑全是老建筑,第一教學樓(簡稱 “一教”)底層有兩根大柱子,我們班的黃亞南同學開玩笑說,這像蘇聯(lián)莫斯科克里姆林宮的圓柱大廳 —— 克里姆林宮大廳也有兩根大柱子。我們那屆有 50 個同學,在一教有間專用教室。一教對面是校長辦公樓,旁邊還有一棵小樹,有時我們也會在第三教學樓上課。

張:您平時在哪里學習?

徐:晚上我都在寢室學習,很多同學喜歡去教室自修。那時有個文科閱覽室,大家都搶著領牌子進去讀書,人特別多,我也去過好多次。那時印象最深的兩件事:一是讀書要搶位置,二是有些同學拿著能收短波的小收音機,在外面聽英文國際廣播,邊走邊聽,一路上都能聽到。以我當時的英文水平,只能聽懂第一句。

1984 年,余子道老師手把手教我寫論文

張:您有印象深刻的歷史系老師嗎?師生交往中有沒有溫情或有趣的事,能詳細講講嗎?

徐:我講講余子道老師教我寫論文的事吧。余老師在我們讀書時是歷史系主任,他大三時給我們開的一門課,徹底改變了我的命運。記得是 1983 年 9 月,余老師給我們講 “中國現(xiàn)代軍事史”。他是寧波人,上課最讓我印象深的是他的寧波腔普通話 —— 我上海的鄰居很多是寧波人,聽他說話特別親切。

余老師的課是下午 1:30 到 4:30,我經常缺前兩節(jié)課:在家吃完午飯,從黃河路的家騎自行車去學校,路過四川北路時,會進附近的舊書店買幾本喜歡的舊書,到學校時差不多下午 2 點,正好錯過第一節(jié)課,余老師也從來不點名。期末他出了 50 個題目,讓我們任選一個寫課程作業(yè)。我看到 “大革命時期蘇聯(lián)對中國的軍事援助” 這個題目,特別興奮 —— 因為 1983、1984 年左右,北京有些出版社出版了一大批中文版的蘇聯(lián)軍事顧問回憶錄。我怎么知道這些書的呢?那時圖書館借書特別難,經常借不到,所以我不常去圖書館,但我們班有些同學很賣力,會去圖書館借書,我就去他們寢室蹭書看,他們借什么,我就看什么。

我記得他們借過中文版的蘇聯(lián)軍事顧問回憶錄,我通讀了這些書后,又去找姜義華老師借書。姜老師當時是歷史系副主任,住在復旦第五宿舍。那天上午 11 點左右,我去他家時,他正在炒菜,看到我來,馬上關了煤氣、放下菜鏟,專門解答我的問題。我想借一本難尋的黨史研究著作,姜老師的那本書是從中國社科院近代史研究所復印的,他把復印件借給我,我簡直如獲至寶。

隨后就放暑假了,課程作業(yè)一般兩周內交,但我來不及寫,就跟余老師說要晚交,他同意了。暑假里,我騎自行車去徐家匯的上海社科院歷史研究所借書,沒借到;又去華東政法學院里的上海社科院圖書館 —— 余老師介紹我找館長楊康年老師借書。我要找的書是從北京金再及老師的一篇文章里看到的。楊老師爬高爬低,終于找出這套蒙著一層灰的書。最后,我靠這些材料,在暑假里完成了一篇 2 萬多字的課程作業(yè)。

開學后,我把作業(yè)交給余老師,說 “對不起,交晚了”,他滿口說 “沒關系沒關系”。交完作業(yè)后,我很久沒見余老師,后來在路上偶遇他,他邊走邊說:“你這篇文章好好改改,我?guī)湍阃兜健稄偷W報》去?!?有這種好事,我當然愿意改,我改完后,余老師又幫我改。最后,我在文章上署了 “余子道、徐有威”,把他的名字放前面 —— 他是指導老師,題目是他出的,還幫我修改,放前面很正常。記得一個下雨的傍晚,在歷史系 200 號辦公樓一樓的中國現(xiàn)代史教研室,余老師當著我的面,用筆把他的名字仔細涂黑,直到一點痕跡都沒有,還邊涂邊說:“我的名字不值錢的,不值錢的?!?就這樣,這篇文章最后只有我一個人的名字。

1985 年 7 月,我大學畢業(yè),去中國紡織大學(現(xiàn)東華大學)社會科學部中國革命史教研室工作,早就忘了文章的事。1985 年 12 月一個星期二的下午,我去上班時,同事說有我的印刷品郵件,打開一看,是《復旦學報》編輯部寄來的文章清樣。編輯部在信里說:“徐有威老師,您的文章清樣已出,這篇文章是余子道老師送來的。我們去歷史系找您,得知您已畢業(yè)分配到這里,就寄到此處。請您盡快核對后寄回,我們即將出版?!?后來我才知道,寫這封信的是歷史系系友周珉老師,他當時曾任《復旦學報》副主編。

12 月底,我寄回清樣,這篇文章就在《復旦學報》1985 年第 6 期出版了??吹诫s志時,我特別吃驚,沒想到自己能寫出這樣的文章。接著我想,大學時還寫過其他文章,就找了一篇大三寫的、關于羅伯斯庇爾與法國大革命的論文,投給《復旦學報》,一年后也發(fā)表了,登在 1987 年第 1 期,題目是《羅伯斯庇爾與 “非基督教化”》。比我低一屆的章清同學說過:“一篇世界史、一篇中國史,歷史系的老師都不一定寫得出來?!?/p>

余老師幫我發(fā)表的第一篇論文,讓我第一次看清自己的水平 —— 我們學生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能力定位,只有老師才清楚。余老師有敏銳的眼光、無私的栽培精神,還甘為人梯,徹底改變了我的命運,把我從一個上海小職員的兒子,變成了一名學者。沒有余老師的培養(yǎng),就沒有今天的二級教授徐有威。

那篇《羅伯斯庇爾與 “非基督教化”》是怎么寫出來的呢?其實是金重遠老師 “世界現(xiàn)代史” 的課程作業(yè),后來成了我的大學畢業(yè)論文。我會選羅伯斯庇爾這個主題,是因為看了一本署名 “楊真” 的《基督教史綱》,里面提到羅伯斯庇爾的 “非基督教化” 運動。我抓住這個點,找遍了能看到的所有資料。后來才知道,“楊真” 是筆名,作者真名趙復三,當時任中國社會科學院副院長。我曾寫信向他請教,他很快回了信。這封信我搬家時弄丟了,沒想到后來在孔夫子舊書網上看到它被拍賣,我自己出錢買了回來,可惜只有信封,里面的信紙沒了,希望那些信紙現(xiàn)在還在世上。

金重遠老師曾在列寧格勒大學(現(xiàn)圣彼得堡國立大學)歷史系讀書,他跟我們說,中國留學生的考試成績常常是第一名,德國人第二,羅馬尼亞、波蘭、捷克的同學爭第三名。他還說,德國同學每天回宿舍都會說 “今天有什么新收獲”,蘇聯(lián)同學則經常喝酒。金老師口才特別好,講課像說相聲,學問也扎實,能一口氣講一分鐘不換氣 —— 你得自己動腦筋斷句,不然根本聽不懂,因為他一句話太長了。我請他指導本科論文時,他還幫我去復旦大學圖書館借了一本英文書 —— 我們學生借不到這本書,只有老師能借。

羅伯斯庇爾的文章發(fā)表后,我想起大學一年級還寫過一篇關于蘇聯(lián)國際外交的文章,就改了改投給《復旦學報》。周珉老師看到后說:“好了好了?!?現(xiàn)在回想起來,當時真是年輕,連續(xù)發(fā)表兩篇還想馬上發(fā)第三篇!不過現(xiàn)在想想,還是很自豪年輕時有那樣的勇氣和執(zhí)著。

大學畢業(yè)后,余老師建議我和他一起做研究,還邀我合作。1989 年,我們合作寫了《力行社述論》,發(fā)表在《近代史研究》1989 年第 6 期。之后我專門研究力行社,在國內的《歷史研究》和英國的《中國季刊》(The China Quarterly)等刊物上發(fā)表了一系列文章。

余老師不僅學問好,人品更好!歷史系的沈渭濱老師曾跟我說:“余子道,那是‘教授的教授’?!?意思是他能培養(yǎng)出教授的教授。過去只聽說陳寅恪是 “教授的教授”,沒想到我能見到真人版的。更難得的是,余老師人品高尚,據說歷史系的老師里,沒有一個不佩服他的人品。陳絳老師也跟我說過,他特別難忘余老師當歷史系主任的那段日子。要知道,從 20 世紀 50 年代到現(xiàn)在,半個多世紀風云變幻,能贏得這樣的口碑和尊敬,太不容易了!

憶昔歲月稠

張:您在復旦讀了很多世界史的課,當時是對世界史特別感興趣嗎?

徐:我本來想讀世界史,那時打算跟金重遠老師讀研究生,所以選他的課多一些。但世界史的課很少,只有金老師的 “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史”、陶松云老師的 “英國史”、袁傳偉老師的 “英印關系史” 等。余老師的 “中國現(xiàn)代軍事史” 其實是我用來湊學分的 —— 沒想到這個湊學分的念頭,改變了我的學術路徑,這真是命運的安排。

張:除了金重遠老師的課,還有哪些印象深刻的課程?我們知道您之前選過駱玉明老師的 “中國文學史”,現(xiàn)在駱老師還偶爾開課,我們有幸聽過。

徐:當時中文系給歷史系開了一門選修課叫 “中國文學史”,分上下兩段,楊明老師講上段,駱玉明老師講下段。我對駱老師印象很深,他是個才子,就在一教二樓歷史系的專用教室給我們上課。1982 年時,駱老師應該 31 歲,戴黑框眼鏡,穿一雙中式蚌殼棉鞋。他站在講臺邊講課,兩只腳有一半懸空,我總擔心他會一腳踩空掉下來。

駱老師解讀陳子昂的 “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時說:“一句講時間,一句講空間,在時間和空間的交叉點上,一個人默默哭泣?!?他用 “時間、空間” 解讀,一下子讓詩句活了。這門課我聽了 40 多年,現(xiàn)在還能想起當時的畫面。有天晚上,駱老師還走到我們宿舍來,當時只有我在寢室自修,他就跟我聊天,問我們的學習情況。

張:當時有歷史類的講座嗎?

徐:記得有個下午,中國社科院的李澤厚老師來大禮堂講課,人特別多,人山人海。據說李老師開口第一句是 “我不太會上課”,下面馬上有學生大喊:“你的文章寫得好!” 那時候學生的真性情,從這事就能看出來。

歷史系的講座特別多,國內外很多教授都來復旦歷史系開講座,多得像 “過江之鯽”。比如胡厚宣、周一良、龐樸、李學勤、金沖及、李新、日知、寧可、金維諾、張芝聯(lián)、丁守和、王堯、來新夏、蔣孟引、裘錫圭、湯志鈞、胡繩武、茅家琦、汪向榮、李澤厚,還有美國的方納、高加龍、袁清,法國的索布爾,日本的井上清、森正夫等。我會按自己的興趣去聽一些,也會聽去聽講座的同學講見聞、說八卦。比如法國的索布爾老師來開講座時,聽說中國家庭辦喪事后會聚餐,就跟中國同行說 “法國也有類似風俗”;研究明史的美國俄亥俄萊特州立大學教授袁清,講座結束后專門去請教樊樹志老師;李學勤老師給我們講古文字學時說,“島” 字就是 “大海上一只鳥站在石頭上” 構成的,當時歷史系的吳杰教授也坐在下面聽;周一良老師還說過,有個好學的年輕人寫信問他 “土耳其宮廷太監(jiān)” 的事,他建議對方查百科全書 —— 不過我想,1983 年前后,國內想找英文百科全書不容易,而且大家的英文水平也有限。

張:有印象深刻的課余活動嗎?

徐:我喜歡安靜讀書,幾乎不參加玩的活動。1984 年的上海,普通人家居住條件都一般,我們家算好的,58 平方米,兩個半房間,有獨立廚衛(wèi)。家里只有我一個孩子,所以我經常在家學習。記得王維江同學第一次來我家,站在大門口左看右看,脫口而出:“要是我家有這么大的房子,我也不去學校了?!?/p>

我們當時有個學習小組,共 10 人,7 個男生、3 個女生,最后留在復旦大學工作的有沈文忠、王維江和呂靜。我經常請同學們來家里玩,有一次我爸媽做了一大桌菜,最受歡迎的是一大鍋羅宋湯。為了讓我們玩得自在,爸媽做完飯就出去了,同學們把那鍋羅宋湯喝得干干凈凈,幾十年后他們還會提起這鍋湯。

1985 年畢業(yè)前,我又請一些同學來家里包餛飩,還把一枚五分錢、一枚兩分錢的硬幣包在餛飩里,說 “誰吃到誰幸運,能分到好工作”。結果郭志剛吃到了硬幣,卻被分配到南京外國語學院,算是 “辜負” 了我的餛飩。不過沒多久,余子道老師介紹他去考北京軍事科學院的碩士研究生,他畢業(yè)后留在那里工作,最后當了軍事科學院軍事研究所所長。我們的大學畢業(yè)紀念冊里,郭志剛給我留過言:“還記得春節(jié)前歡聚嗎?兄親手煎春卷,讓我大飽口福。吃餛飩時,我雖吃到七分硬幣,卻未如愿留滬。兄留校深造,我遠赴他鄉(xiāng),何日再相見?棲霞游人 1985.7.11?!?現(xiàn)在和郭志剛見面聊起這事,還會忍不住笑。

外地同學也會請上海同學去家里玩,我們寢室的儲九志同學是江蘇泰興人,就請過幾個同學去他家住了幾天,玩得特別開心。

張:當時有好玩的地方嗎?比如劇社演出之類的?

徐:我是 “書呆子”,不參加社團活動,最頭疼、印象最深的是怎么讓體育課及格。那時我身高 175 厘米,體重 70 千克,得了個 “胖子” 的綽號 —— 按 1981 年的標準是胖子,現(xiàn)在看就是瘦子。因為我?guī)缀醪贿\動,每次體育課考試都不及格。畢業(yè)前最后一次體育課補考 1500 米,正好是晚飯時間,我急急忙忙跑到寢室找黃亞南幫忙,他馬上放下筷子陪我去操場;還有個叫林斌的同學,在后面推著我 “跑”。最后靠他倆一拉一推,我才算 “跑完” 1500 米,終于及格了。當時沈祖祥同學在操場邊看到我這副樣子,笑著大喊:“胖子,加油加油!” 補考結束后,體育老師還跟我開玩笑:“以后結婚要送我喜糖啊!” 我至今感謝這些同學,要是體育課不及格,我就只有畢業(yè)證沒有學位證了,那可就慘了。

當時體育課的安排是:大一、大二上基礎課,大三以后可以選足球班、排球班、籃球班;我們這些體育不及格的,會被集中到 “基礎班”,還被其他同學調侃 “基礎扎實”。在這個班里,我認識了日語系的許金生同學,我倆成了 “同是天涯淪落人” 的朋友。許同學后來成了復旦大學教授,至今我們還有來往,尤其在學術研究上交流很多。我曾看到一位韓國人的文章里寫:“他們的友情,始于大學時代的運動場?!?這話特別戳中我。

張:當時同學之間會一起學習、討論問題嗎?歷史系的師生關系怎么樣?

徐:復旦的才子多,大家以前都是各高中的尖子生,從小聽著贊美長大。不過到了大三、大四,差距就慢慢拉開了 —— 有些同學從小閱讀量少,理解力也不一樣。比如我有個同學,大一才開始認真讀《三國演義》,他確實是好學生,但我有點不理解,因為我小學就開始看四大名著,《紅樓夢》還通讀了兩遍。還有個同學問我 “什么是南南合作、南北合作”,我剛好知道,就跟他解釋了。

復旦的同學都有抱負,學習上會暗暗較勁。我們班有個來自遼寧建平縣蘿卜溝鄉(xiāng)的同學叫方永剛,遼寧的英文教學水平不如上海,他就特別努力,有次英文考試居然超過了我。后來有同學告訴我,方永剛在我們住的六號樓二樓走廊里大喊:“我超過徐有威啦,我超過徐有威啦!” 他這種好強的勁頭,一看就不一般。2008 年 1 月,他被評為中央電視臺 “感動中國 2007 年度人物”,這絕不是偶然的。

那時的師生關系特別融洽,我們可以隨便去老師家玩、問問題,老師也特別熱情。我和丁之方同學曾去朱維錚老師家,請他幫我們改文章;陶松云老師也常請同學去她家吃飯。記得有次同學們準備學科競賽,遇到個冷門問題找不到答案,在圖書館走廊碰到吳杰老師,他馬上詳細解答,像 “活百度” 一樣。吳老師是 20 世紀 40 年代的留日學生,有很多故事。顧云深老師和我們同住六號樓二樓,經常來我們寢室,看到我們書架上的書,會語重心長地說:“以后讀到高年級,要看看湯因比的《歷史研究》啊。”

周谷城先生贈給徐有威教授的題字

我還請時任歷史系副系主任的莊錫昌老師寫過一封介紹信,去周谷城老師家請教 —— 當時周老師是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還專門給我寫了一幅字。記得那天我在學校大門口見到莊老師,請他幫忙寫介紹信,他一口答應,還馬上陪我去大門口旁邊的郵局,在郵局營業(yè)廳的柜臺上,當場寫好了介紹信。莊老師的平易近人和熱情,我現(xiàn)在想起來還覺得溫暖。

張:還有其他有趣的經歷嗎?

徐:那時師生互動特別好。比如在許道勛老師的課上,有同學站起來提問,許老師會馬上回答;要是老師當場答不上來,就會記下來回去查,下次見面再回復,大家都覺得很正常。有次在樊樹志老師的課上,我們問他對周谷城老師中國古代史著作的看法,樊老師開口就是 “恕我直言”,然后慢慢講他的觀點?,F(xiàn)在想起那個場景,我還會忍不住笑。

2003 年以來,我寫了四篇紀念歷史系老師的文章:《唾面自干:陳仁炳的晚年》《永遠的金老師》《沈老師的 “小鬼”》《聆教在陳寶琛扇面下方的沙發(fā)上》,算是對他們的感謝和敬意。我寫這些文章比寫專業(yè)論文還認真,其中《唾面自干:陳仁炳的晚年》在網上傳得很廣,南京大學歷史系的一位專家說這是我寫得最好的文章,這個評價對我來說是最大的褒獎。

另外,20 世紀 80 年代復旦大學歷史系的輔導員制度也很有效。我的輔導員胡禮忠老師是歷史系 1978 屆畢業(yè)生,他當輔導員時還去我家做過家訪。那天我不在家,他跟我爸媽介紹了我在學校的情況,還誠懇地希望我 “多和同學搞好關系”。后來他又多次委婉地跟我說 “有點清高”,希望我注意,但我當時沒悟性,既不懂 “清高” 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怎么改。直到工作多年后,我才慢慢明白胡老師的苦心。前幾天我偶然翻到 1983 年 7 月 1 日班主任陳宗海老師和胡老師寫的《復旦大學學生品德評定報告單》,上面寫著:“如果能夠更嚴格地要求自己,更廣泛地和同學打成一片,就更好了。” 現(xiàn)在看到這張單子,我還是很有感觸。

徐有威教授珍藏的《復旦大學學生品德評定報告單》

張:您之前提到去西安實習和參加北京校史采訪,能講講這些經歷嗎?

徐:我們那一屆由老師帶隊去西安考察,住在西北大學,待了大概兩周。我們考察了乾陵、昭陵、半坡遺址等,大開眼界。從上海去西安,是我第一次坐長途過夜火車。記得西北大學校門口經常有馬車經過,食堂沒有桌椅,學生都蹲著吃飯。在路上遇到一位說上海話的阿姨,一聊才知道她上海的家在石門一路,離我家很近。直到后來做三線建設研究,我才知道她是 20 世紀五六十年代從上海支援內地建設、內遷西安的上海人。

我們這屆同學還參與了復旦大學校史的編撰采訪,大家分成四路,去北京、天津、浙江、重慶等地,我被分到北京。我們住在北京師范大學的地下室,自帶草席和枕頭。第一次坐公交車看到天安門廣場時,我特別激動。在北京,我們一個個打電話聯(lián)系老校友采訪,有些校友是抗戰(zhàn)時期在重慶讀的復旦。我本來計劃采訪楊憲益老師 —— 他的英譯《紅樓夢》特別有名,打電話約采訪時,他說 “歡迎歡迎”,但我多了一句 “我們是來采訪復旦校友的”,他馬上說 “我不是復旦畢業(yè)的”,婉拒了采訪。后來我才知道,抗戰(zhàn)時期楊老師在重慶的一些大學和國立編譯館工作過,和復旦確實沒什么關系?,F(xiàn)在想想,要是當時沒說那句多余的話,就能見到楊憲益老師,看看這位文化名人的風采了。

張:您的研究方向和在復旦歷史系接受的訓練有關嗎?尤其是您做了很多小三線相關的口述史,本科時有沒有相關訓練?

徐:上海大學的一位同事跟我說過:“你讀書時,老師肯定不會教你研究小三線。” 這話很對,20 世紀 80 年代,老師們根本想不到三四十年后會有 “小三線研究” 這個課題。但老師的教育是 “宏觀教育”—— 培養(yǎng)我們的思路、研究方法和鉆研精神,這就是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這種教育的影響能受用一輩子。

張:您對復旦歷史系的學弟學妹有什么寄語嗎?

徐:到 2024 年,我已經畢業(yè)工作 39 年了。工作時經常要填學歷,朋友也會問我的學歷,我總是說 “最高學歷是復旦大學歷史系本科生”—— 我沒讀過碩士、博士,更不知道博士后的生活是什么樣的,也沒有留學經歷。但作為復旦歷史系的本科生,我 35 歲評上教授,51 歲成為二級教授,這足以證明復旦大學本科生教育的成功。我為自己 “復旦歷史系本科生” 的學歷驕傲,也特別感謝歷史系各位老師的培養(yǎng)。以后如果教育部搞本科生培養(yǎng)評估,建議復旦歷史系把我當案例介紹,證明歷史系的本科生教育做得不錯。也想告訴學弟學妹:就算是歷史系的普通本科生,只要認真學習、踏實工作,多少都能做出些成績來。

訪談札記

訪談那天天氣很好,走進徐有威老師家的書閣,陽光斜斜地照進室內。徐老師很健談,熱情地和我們分享他在復旦的學習生活經歷和感想,他講得投入,我們聽得入迷,不知不覺就過去了三個小時。

正式訪談前,徐老師先給我們看了他珍藏的復旦歷史系相關材料:從輔導員懇切的寄語,到周谷城老師充滿期許的手書,這些物品都承載著他的珍貴記憶,也記錄著歷史系師生間的深厚情誼。最讓人印象深的是一張 1985 屆歷史系全體同學的畢業(yè)照,徐老師在照片背面工整地寫下了每位老師和同學的名字,努力留住每一段記憶。紙張已經泛黃,但情誼依舊濃厚,徐老師一一為我們講述這些往事,仿佛為我們展開了一幅 20 世紀 80 年代復旦生活的生動畫卷。

在徐老師的講述中,一位位歷史學者的鮮活形象浮現(xiàn)在眼前,一幅幅師生情深、同學互助的畫面被定格:他重點講了自己找遍材料完成余子道老師《中國現(xiàn)代軍事史》課程論文,最后發(fā)表在《復旦學報》的經歷,還把這事稱為自己的 “學術入門”;去周谷城老師家請教、到朱維錚老師家改文章、金重遠老師的趣事…… 徐老師多次提到當時歷史系師生間的融洽關系,名教授們親切隨和又治學嚴謹?shù)男蜗螅路鹁驮谖覀冄矍?。這些記憶不僅屬于過去,還和今天的復旦緊密相連 —— 在相輝堂聽講座時人山人海的場景、老師們真誠親切的待人方式,是徐老師和我們共同的記憶,更彰顯了復旦多年未變的學風底色。

談到復旦歷史系的培養(yǎng)對自己學術道路的影響,徐老師感觸很深,他說老師們給予他的是 “宏觀教育”。四十年來,他一直受益于在復旦接受的教育 ——“培養(yǎng)思路、研究方法和鉆研精神”,這正是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的道理。

告別徐老師時,陽光依舊明媚。這次訪談讓我們深深感受到復旦歷史系傳承的篤實學風和融洽氛圍,就像溫暖的陽光,滋養(yǎng)著一代又一代歷史系人。

來源:《學史篤志錄:復旦大學歷史學科系友訪談》,復旦大學出版社,2025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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