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手機，誰主沉?。?

作者 | 簡安

編輯 | 盧旭成

如果沒有豆包手機助手，誰還記得已被各種榜單排到others里的中興（努比亞）手機？這個曾以“全網通”技術、“手機中的單反機”等驚艷市場的品牌，如今卻只能靠與豆包合作才能發(fā)出自己的聲音。甚至還有媒體報道稱，中興只是代工了豆包手機。

而不久前，“魅族總部大樓被2.5億元出售”的消息，也讓幾乎已被人遺忘的魅族再度引發(fā)熱議。盡管后來澄清是“黃章個人資產處置”，不會影響魅族公司運營，但昔日“國產機皇”淪為如今的“邊緣品牌”，也著實讓人唏噓。

這些曾在國產智能手機賽道驚艷一時的品牌，如今卻需要合作熱點、資產處置這類非產品本身的話題，才能刷點存在感。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起初“差點死掉”的OPPO、vivo，如今卻穩(wěn)居國產智能手機頭部陣營。更早一些時間， “OV”的背后大佬段永平接受雪球創(chuàng)始人方三文采訪時，回憶起兩家 “差點死掉”的艱難往事，言語間仍滿是感慨。

后來者居上，先驅者沒落，參與者折戟。復盤國產智能手機的興衰史：沒落與消失的，各有各的緣由，但最終站穩(wěn)腳跟且穩(wěn)居頭部陣營的，都有著共通的底層邏輯。

啟蒙

2009年2月18日，珠海一家手機品牌的專賣店門口排起千人長龍，他們等著購買中國第一部真正意義上的智能觸屏手機：魅族M8。

憑借驚艷的設計和觸屏體驗，魅族M8創(chuàng)造了中國智能手機史上第一個“現象級時刻”：短短兩個月銷量突破10萬部， 5個月銷售額破5億元，甚至有人加價千元求購。人們當時稱它為 “國產機皇”。

在鳳凰傳奇的《最炫民族風》響徹街巷時，魅族M8也用一場 “最強魅族風”翻開了國產智能手機的序章：它證明了中國人也能做出讓人驚艷的智能手機，也收獲了一個超級粉絲，就是那個后來被稱為“雷布斯”的男人。

彼時的雷軍，已經從就職十多年的金山軟件辭職，以天使投資人的身份，正在到處尋找新的商業(yè)機會，魅族M8的成功讓他意識到智能手機市場的巨大潛力。那段時間，他背著一袋子手機，到處向人科普智能手機，甚至會在吃飯間隙直接掏出一部魅族M8，現場介紹這部手機的好處。

雷軍曾有意投資魅族，他通過珠海當地政府介紹找到黃章，但因為各種原因，雙方并沒有談攏。之后，雷軍下場自己干：2010年4月，小米公司低調成立。

現在回過頭去看，如果黃章當時接受了雷軍的投資，或許這個世界上就不會出現一家叫小米的公司，國產智能手機市場也會少一個強大的競爭對手?？上В瑳]有如果。

小米公司成立4個月后，MIUI開啟內測。一年多后的2011年8月16日，北京 798藝術街區(qū)，身穿標志性黑色T恤和藍色牛仔長褲的雷軍站在舞臺中央，宣告小米第一款智能手機正式誕生。

他身后的大屏幕上，“1999元”的價格像一顆重磅炸彈，擊碎了當時智能手機的價格體系——同等配置的智能手機價格普遍在3000元以上。這種“低價高配”的策略，加上“線上閃購”“系統每周更新”等創(chuàng)新模式，這套被稱為“互聯網手機”的打法，看得一眾傳統手機廠商目瞪口呆。 

除了小米外，當年發(fā)布自家第一款智能手機的廠商還有：6月推出X903的 OPPO、4月推出V1的vivo，金立也推出首款智能手機GN205……

而同一時期，與運營商深度綁定的“中華酷聯”（中興、華為、酷派、聯想），靠著充話費送手機的合約機模式，占據巨大的市場份額。中興和華為本就是通信設備供應商，有著天然的渠道優(yōu)勢；聯想通過強大的政企關系和渠道能力切入市場；酷派則憑借首創(chuàng)的雙卡雙待技術，成為運營商定制的寵兒。

爆發(fā)

小米的成功激活了整個市場，越來越多玩家入局，智能手機的大幕真正拉開。

2012年，王曉雁帶著小辣椒手機殺入戰(zhàn)場。王曉雁受小米互聯網思維影響很深，所以小辣椒用的是跟小米一樣的“預售+搶購”營銷模式，但他比小米更激進，比如小米后來推出紅米搶占中低端市場，小辣椒就推出“紅辣椒”與之對戰(zhàn)，價格還始終更便宜。

華為也開始了真正意義上的轉型：從為運營商提供貼牌定制手機向自有品牌轉型；從低端向中高端轉型。當時接手華為終端業(yè)務的余承東還在微博立下“七大目標”，被外界嘲諷為“余大嘴”。不過當年華為就推出AscendP1手機，盡管反響平平，卻發(fā)出了正式進軍高端智能手機市場的信號。

同年，周鴻祎也高調宣布進入智能手機行業(yè)。為了“求快”，周鴻祎選擇和傳統廠商合作推出“特供機”，也相繼推出“AK47”“海爾超級戰(zhàn)艦”“夏新大V”等非主流機型，但最終都沒得到市場認可，“特供機”模式宣告失敗。

而另一邊，同門出身的陳明永和沈煒還在一邊研發(fā)新智能機產品，一邊陷在“差點死掉”的危機里。

智能機來勢兇猛，功能機被淘汰的速度超出想象，而那時候，OPPO還有220萬部功能機的庫存（包括OPPO自有的120萬部）要清理掉；vivo也有很多功能機產品器件采購訂單。

面對這場危機，兩人做了同樣的選擇：與供應商和渠道商同舟共濟。盡管面臨著“賬面現金急速流失，隨時準備關門”的風險，但這一抉擇也讓他們贏得了渠道商和供應商的信任，鞏固了線下渠道的大后方。

好在，他們的智能機產品很快就出來了，也將這兩家公司從“差點死掉”的泥潭中拉了出來。

2012年11月20日，vivo發(fā)布以輕薄和高保真Hi-Fi音樂播放功能為賣點的vivo X1。這是當時全球最薄的智能手機，厚度只有6.55mm，還延續(xù)了“音樂手機”的專業(yè)基因，全球首次將專業(yè)音響設備中的Hi-Fi芯片搭載在手機中，在市場上大獲成功，當年銷量飆升到百萬部。

OPPO則切中女性消費者對拍照手機的需求，推出了Find5，搭載1080P的屏幕，還在一般國產品牌前置攝像頭像素只有30萬時，將Find5的像素拉到近200萬，再加上自研的拍照自動人臉識別技術……所以盡管Find5在配置上與同價位國產手機相比不算突出，但當年銷量也超過百萬部。

混戰(zhàn)

2013年，智能手機市場戰(zhàn)局更加混亂。

這一年，小米全年售出1870萬臺手機，營收突破300億元，估值沖破100億美元，無數創(chuàng)業(yè)者將小米視為教科書，當年商業(yè)媒體討論的熱門話題都是“饑餓營銷”“粉絲經濟”“互聯網思維”。

但意氣風發(fā)的同時，它的競爭對手也越來越多了。

6月，華為在倫敦發(fā)布P6手機，主打超薄設計，雖然口碑褒貶不一，但銷量很好，超出公司預期。這給了華為高層以信心，認為其在2000元以上價位段已經站住腳。余承東當時還放出豪言：華為要在三到五年內超越蘋果三星。

P6的成功，也加速了榮耀的出現。這之前，榮耀只是華為的一個產品系列，此時才獲準獨立成一個品牌。2013年12月16日，榮耀品牌正式獨立，并發(fā)布榮耀3C和榮耀3X兩款機型。依托華為的研發(fā)和供應鏈優(yōu)勢，榮耀發(fā)展非常順利：剛獨立出來的2014年，全年手機出貨量就達到2000萬臺。

榮耀品牌宣布獨立后一天，OPPO副總裁劉作虎成立一加科技，當天，一加社區(qū)也正式上線。4個多月后，一加1發(fā)布，是當時在業(yè)內最早使用3GB內存+4G網絡的智能手機，靠著“不將就”贏得小眾極客的青睞。

這一年，百度通過戰(zhàn)略投資百加手機入局智能手機市場。2014年4月，百加聯合百度云OS、愛奇藝推出全球首款視頻手機100+V6，試圖通過“硬件零利潤”模式分一杯羹。但好景不長，2015年隨著百度云OS停運逐漸退出市場。

戰(zhàn)場已經非常擁擠，但還有更多玩家義無反顧地跳了進來：吳欣鴻帶著美圖手機1瞄準美顏手機市場；董明珠已經用上了格力手機；羅永浩帶著錘子T1，上演了一場“科技界春晚”；賈躍亭用樂1、樂1 Pro和樂Max三款機型打出“生態(tài)化反”的旗號；360宣布與酷派結成戰(zhàn)略聯盟；聯想也宣布組建全新互聯網模式的新公司，起名“神奇工廠”……

那時候的中國智能手機市場，仿佛在開一場盛大的party，所有人都相信：只要入場，就能分到蛋糕。紅海，已然成了血海。

而此時，在深圳成立傳音的竺兆江則遠離國內戰(zhàn)場，將目光投向非洲，并在短短幾年里將傳音做成“非洲之王”。

洗牌

到2015年下半年，智能手機的浪潮已接近尾聲，第一波寒意開始襲來。

雷軍先感受到了焦慮：小米的“性價比”打法被越來越多的對手學會，小米在供應鏈和線下渠道上的短板也逐漸顯現。他迅速改變打法，宣布“小米接下來將銷售渠道的重心從線上營銷轉向實體門店?！?/p>

在這之前，小米之家已經嘗試過一次線下銷售活動：2000部小米Note頂配版手機在小米之家銷售。這次嘗試大獲成功，全國各地的小米之家都出現大規(guī)模排隊購機的場景，這讓雷軍生出“能不能開一家線下店”的想法。

2015年9月12日，北京當代商城小米店開門迎客，每天的客流幾乎相當于整個商場的客流——證明小米在線下的模式可以跑通。2016年10月“新零售”概念橫空出世，小米之家也開始全面擴張之路。

不久前，小米高級副總裁王曉雁宣布，今年年底，小米之家門店數量將突破2萬家。對了，王曉雁就是之前瘋狂追擊小米的“小辣椒”手機創(chuàng)始人，2019年加入小米，今年7月升為高級副總裁，正式進入小米核心管理層。

小米也試圖通過Note頂配版布局高端市場。當時一項調查結果顯示，移動互聯網換機占比接近60%，超過初次購機。在雷軍看來，更多消費者希望通過升級手機獲得更好的體驗，換機潮將是他布局高端市場的巨大機會。

華為Mate8的成功證明了這一點。2015年，華為發(fā)布Mate 8，彼時麒麟芯片日趨成熟，“商務旗艦”的定位讓其牢牢占據高端市場。這一年，華為全年出貨量首次突破1億臺，成功躋身全球前三。

而更大的“黑馬”還是OPPO和vivo。在其他人還在拼配置、卷價格時，它們用“充電5分鐘，通話兩小時”“2000萬柔光雙攝，照亮你的美”等深入人心的廣告語，精準擊中消費者需求，實現智能手機市場上的戲劇性逆轉：2016年，OPPO以7840萬臺的出貨量首次登頂國內第一，vivo緊隨其后，小米則跌出前五。曾經的后來者，變成了引領者。

但更多的故事，以悲劇結尾。

2016年，樂視手機出貨量破千萬，但“生態(tài)化反”掛在嘴邊，業(yè)務龐雜的樂視創(chuàng)始人賈躍亭的資金鏈危機已初現端倪。2017年初，樂視手機供應鏈全面崩盤，那個曾經叫囂著“顛覆行業(yè)”的樂視手機一夜消失，供應商圍堵討債，但賈躍亭已遠走美國，只留下一句“下周回國”和一地雞毛。與樂視深度綁定的酷派，也隨之陷入嚴重債務危機。不過，據藍鯊財經社了解，現在樂視公司還在做一些智能硬件產品（電視等）的研發(fā)并通過渠道上賣到下沉市場，與《甄嬛傳》等IP版權授權業(yè)務賺錢一起養(yǎng)活著幾百人的留守團隊。

現在做播客如魚得水的羅永浩做的錘子手機一開始就不順利，供應鏈問題、良品率低、人事動蕩……到2016年，錘子賬上的資金已經捉襟見肘，曾經站在臺上大講情懷的男人，也不得不彎下腰奔走于一個又一個投資人之間了。

此外，美圖2018年宣布將手機業(yè)務出售給小米（2020年拿回授權），不再自主生產手機；金立手機因創(chuàng)始人劉立榮沉迷賭博，資金鏈徹底斷裂，其總裁盧偉冰2019年1月加入小米，現在成為僅次于雷軍的小米二號人物；周鴻祎于 2019年9月宣布退出手機業(yè)務，360手機從此退出歷史舞臺；魅族在掙扎多年無力回天后賣身給吉利……

這之后，國內智能手機市場格局漸定，只剩下了華為、小米、榮耀、OPPO、vivo這幾家品牌競爭的局面，而魅族等品牌盡管還在發(fā)售新機，但早已被市場邊緣化，淪為 “others”。

這期間，華為經歷“被制裁”的至暗時刻又涅槃重生、從OPPO出來的劉作虎又帶著一加回歸OPPO、榮耀脫離華為正式獨立……但不管經歷了什么經歷了多少，“五強爭霸”的格局已然成型，呈現出 “你方唱罷我登場”的競爭態(tài)勢。

如今，“AI手機”成為新的風口，“華米OV榮”等頭部玩家紛紛入局，它們都推出了自己的AI手機助手（也就是所謂的智能體）。連長期徘徊在智能手機圈“others”邊緣位置的中興，也因為搭上豆包引發(fā)了新一波兒關注。

12月1日，雙方合作推出的搭載豆包手機助手的工程樣機——努比亞M153限量發(fā)售，首批3萬臺，售價3499元，很快在中興商城售罄，二手平臺最高溢價達6500元。市場反應很熱情，號稱打響了“國內AI手機第一槍”。

但熱度還未消散，風波就驟起：大量用戶反饋，努比亞M153出現手機微信被動下線問題，甚至有部分賬號遭到臨時封禁。最終，這場風波以豆包手機助手停止操作微信結束。很明顯，這并非一個簡單的產品故障，而是大廠之間關于“生態(tài)控制權”的爭奪暗戰(zhàn)。

AI手機的靈魂是AI技術，對于豆包而言，與中興的合作更像是一次精準的“試水”，它的終極目標是希望將自家 AI 助手打造成跨品牌、跨設備的通用型端側智能解決方案，成為手機行業(yè)的 “AI 操作系統”。而排名前列的智能手機巨頭，華米OV榮都不會把AI時代“操作系統”級的機會讓給豆包手機助手的，豆包手機助手能攻略也就是那些others品牌。

在智能手機市場存在感已沒那么強的中興，只不過是豆包精心挑選的用于豆包手機助手“試水”的硬件載體（甚至只是代工廠），真正吸引用戶的核心AI能力始終掌握在豆包手中。說到底，中興不過是為豆包“做嫁衣”，想借此扭轉長期以來的落寞之勢，恐怕難了。

小結

回顧國產智能手機的發(fā)展史，就像是一場跑了16年的馬拉松。這期間，中途退出者眾多，退出的原因各不相同，但寥寥幾個抵達終點的成功者，卻顯現出一些共性。

首先，它們都看準并把握住了史詩級的行業(yè)大方向。智能手機是移動互聯網時代“基礎設施級”的重大機遇，如今我們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移動支付、移動電商、網約車、短視頻等，都建立在智能手機普及的基礎上。小米、OV、華為榮耀等企業(yè)都看準并賭對了這個大機會。

再者，它們的創(chuàng)始人都很堅定有韌性。雷軍、陳明永、沈煒、余承東、竺兆江等，無一不是全身心投入到智能手機戰(zhàn)場，拼盡全力深耕細作。而那些中途掉隊的企業(yè)創(chuàng)始人，劉立榮沉迷賭博玩物喪志、黃章幾度隱退喪失斗志……

第三，它們的迭代速度都非?？?。這種迭代涵蓋產品、渠道、營銷等多個維度，從主打性價比的千元機向高端市場拓展，從聚焦某一功能的“一招鮮”向“全能型”進化，主打線上渠道的品牌火速布局線下，主攻線下渠道的同步拓展線上……它們都明白，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但凡迭代慢一步，就可能會被淘汰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