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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周星馳電影做個精神分析
當周星馳從發(fā)哥身旁的小弟,一步步熬成香港喜劇的代表人物,星仔也頭花白變成了星爺。他一手打造的“星爺宇宙”有反英雄的特工,有涅槃的功夫王者,有嘗遍人間辛辣的廚藝大師,也有堅持夢想的“死跑龍?zhí)椎摹薄?/p>

通過這些作品,星爺收獲了贊譽,也收獲了一種擁躉。這也讓人好奇,這樣一個大多時候以小人物形象出鏡,訴說著底層生活無奈和困窘的電影人,怎么會有如此的魔力?
電影作為現(xiàn)代社會的一種文明產(chǎn)物,已經(jīng)深深的植入在社會當中。本質(zhì)上,與舊時的神話并無二致。借用弗洛伊德的理論,電影都是在造一個夢,一個能讓人暫時逃離現(xiàn)實,發(fā)泄心中欲念的夢。在這個夢里,我們排遣日常生活的焦慮,我們實現(xiàn)無法觸及的幻想,我們得到內(nèi)心短暫的滿足。

可以說,電影就是社會給觀影人精神治療的模板,是人們心理征兆的意向反應(yīng),對電影的精神分析,就可以大概的獲得喜歡這類影片人的一些精神狀況。所以要知道為什么很多人會喜愛周星馳的電影,就可以對電影本身做一些精神分析的解構(gòu),來去探究現(xiàn)代人的內(nèi)心世界。
在此選取“星爺宇宙”的影片是指周星馳作為導演出現(xiàn)的影片,從1994年的《國產(chǎn)凌凌漆》到2019年的《新喜劇之王》,25年間,共計11部。其實在1993年的《唐伯虎點秋香》中,周星馳就已經(jīng)不再只是演員的身份,而是參與到編劇的工作,但考慮到這可能只是周星馳轉(zhuǎn)型的一個過渡,就不把此片放入星爺宇宙當中。另外此前的《大話西游》系列雖然影響廣泛,但并沒有反映出周星馳的思想創(chuàng)造力,所以也只能算星爺為了自我創(chuàng)作的學習和積累過程。

在這11部作品中,有七個關(guān)鍵詞,能夠很好的構(gòu)筑起星爺宇宙的精神意向——求富、不凡、越級、奇遇、復仇、愛情、夢想。

求富:要有錢,別避諱,大聲說出來
如果說,星爺電影中的主角有什么共同特點的話,那么就是他們大都——很窮。無論是功夫里的小混混,還是隱身街頭賣豬肉的凌凌漆,就算是曾經(jīng)輝煌的食神,也被打回原形,窮到混跡于市井之間。而少林足球,更是在高額的足球比賽獎金的刺激下,一股腦地聚集了十幾個窮人,可以說是星爺宇宙中窮的集大成者。
雖然客觀上,不能說大部分人人都是窮人,但如果去問這些人,90%都會宣稱自己是窮人。所以描述窮,是一個電影獲得廣泛受眾的一個捷徑。窮人在想什么?最核心的無外乎就是要改變現(xiàn)狀,說白了就是——要有錢。

麻花系列的《西虹市首富》就是說的這么個事情,讓一個窮到連尊嚴都快沒有的人,快速有錢,有錢到恣意揮霍也沒法把錢花完的地步。但是這個片子的反響并沒有預(yù)料的那么好,給窮人錢,給病人健康,給不幸的人快樂,這種邏輯太簡單直白了,直白到連做夢都不會這么做,人們不會去相信這么一個夢境。
星爺高級的地方就在于,他塑造的世界,并不是直接把錢給窮人,那太無趣,太沒有難度,無法引起共鳴。星爺在窮人心中,挖出了一個精神隱疾——不愿向外人承認窮,也不愿大聲喊出要富有。

而在星爺?shù)碾娪爸?,那些窮人,似乎都能夠直面窮這個事實,也都毫無羞恥感的追逐著富有,把求富當作理所當然的事情。而現(xiàn)實中,人們除了備受物質(zhì)上貧窮的折磨之外,更嚴重的是還要承受窮所帶來的尊嚴上的考驗。不能讓別人看到自己的窮,也不好意思赤裸裸的追求財富,一切都在尊嚴之下遮遮掩掩地進行。
星爺宇宙,扯下窮的尊嚴遮羞布,大聲的喊出,我窮,但我要有錢!
不凡:天生我才必有用沒用不怪我
星爺宇宙中的超能人士,不像鋼鐵俠那般富有高調(diào),反而更像蜘蛛俠、超人一般,隱身于平凡人的生活當中。功夫里的三大高手是這樣,盲人兄弟也是這樣,就連最終boss火云邪神也是邋遢到不能更多。
而凌凌漆和零零發(fā)更是一種反英雄的代表,他們的技能仿佛都有些無用,他們的性格也不是偉光正,反而是亦正亦邪,嬉笑怒罵。其實正如在面對貧窮的時候,星爺沒有直接讓他們變富一樣。面向平凡的人們,星爺也沒有直接給他們一個超級英雄的世界。

星爺宇宙從平凡入手,找到平凡人中的那些“無用”之處,再將無用放大,最終無用打敗有用。這種精神按摩,對平凡人來說,可能是一種更高級的幻想。比如我唱歌不如陳奕迅,跳舞不如楊麗萍,跑步不如博爾特,我默默無聞,但我舌頭比較長,我比較會拼圖,我出汗多…我的這些“無用”的長處,終有一天也會讓我變得不凡。
從平凡,變成不凡,也許只是標準和角度的略微變化而已。
越級:我不要看上流社會,讓他們下來吧
一般我們會把小人物稱為底層人物,沒錯,如果構(gòu)建一個社會金字塔的話,他們往往就在社會的最底層?!吧缦N蟻,命如草芥”這么說可能有點過分,但每一個階層的人生活的方式的確差異還是很大。
無論是過去的科舉制度,還是如今的高考,甚至是創(chuàng)業(yè),抑或是所謂什么什么夢,說的都是有一些方法和途徑,可以實現(xiàn)階層的跨越。如今的教育越來越被詬病,說是導致嚴重的階層固化,寒門再無法出貴子,也是人們對無法實現(xiàn)階層改變的焦慮。

星爺宇宙中并沒有給底層人物一個跨入“上流社會”的幻象,反其道行之的,將上層人物拉入底層,讓他們體驗人生百態(tài),看他們出丑,給底層人雖然無法跨越階層,但是卻能看到上層人物掉入底層所帶來的心里高潮和自我安慰的狂歡。
這一切,最集中的反映在《食神》中,貴為一代食神,卻遭遇他人算計,跌入市井。他一開始是抗拒的,但慢慢的發(fā)現(xiàn),市井有市井的好,在剝?nèi)ッ耐庖潞螅藗兎炊兊谜嫔泼?。真的是這樣么?都說貧賤夫妻百事哀,市井的美好也是星爺宇宙精神按摩的另一個手段罷了。
上流還是下流,抑或是不入流,只要大家在一流就夠了。
奇遇:這是對我天賦的嘉獎
張無忌掉下山崖,領(lǐng)略神功,彼得帕克被蜘蛛咬了一口,變異超級英雄。這就是奇遇,也是影視作品里最偷懶的反轉(zhuǎn)方法。就像武俠套路中編不下去了,就讓男主陷入絕境,掉入懸崖吧。反正一定會有奇遇救了他,更能讓他功力大增。
奇遇就像一張可以刮出億元大獎的彩票,被塞給了各種平凡的人,讓他們翻身成為生活的主角。星爺宇宙的彩票也沒少發(fā),但星爺也更懂平凡人的心理。當一無所有的人,突然獲得奇遇之后,除了陣陣狂喜之外,最大的后遺癥就是心虛了。

星爺并沒有把目光停留在奇遇上,而是用他特殊的手法去治療奇遇后的空虛。少林足球的奇遇,是源自于男主的腳力非凡,功夫的奇遇,是男主的骨骼精奇。星爺宇宙的主角,拿到了彩票,但兌現(xiàn)的理直氣壯——這一切是對我天賦的嘉獎,或者說,有一種天賦就是運氣好,有一種天賦就是頭大能接住掉下來的餡餅。
這簡直是全套的服務(wù),星爺告訴普通人,別著急,有一天你會發(fā)達的,而且是遇到了奇跡,是靈光乍現(xiàn),不用太努力的那種。而且也別焦慮,這個奇遇是你應(yīng)得的,你天生就是奇遇體質(zhì),不要懷疑,心安理得接受就好了。
奇遇,就是給不努力的人一個心安理得成功的借口。
復仇:你,給我等著
每個身材弱小的少年可能都會遇到被身體強壯同學欺負的經(jīng)歷,被欺負后還不敢聲張,只能默默在心里留下一句“你給我等著”?,F(xiàn)實中,越是處于弱勢的人群,越容易受到各種欺辱,有一些甚至都是他人無意之舉,卻能傷害到他們,因為防御力實在是太低了。
大多數(shù)人選擇“忍氣吞聲”,但這種情形在自尊面前很難消化,于是編織出了一個“早晚有一天”的神話,就像紫霞在大話西游里念叨的,早晚有一天,我的意中人會腳踏七彩祥云來接我,他是個蓋世英雄。

在說了連自己都數(shù)不過來的“早晚有一天”的話之后,我們也把當時的仇恨淡忘,生活由此變得風平浪靜。但這種復仇的火苗,依然會燃燒在每個人的心中。就好比我們看到有人欺負彼得帕克的時候,會希望他馬上變身蜘蛛俠還以一頓海扁。
星爺宇宙的主題里,復仇是相當重的一個元素。功夫里逼到絕境的化繭成蝶,食神里臥薪嘗膽后的重回巔峰,西游降魔里的大圣歸來。在復仇這個問題上,星爺沒有做過多的修飾,而是把普通人的那種心理,做了一種戲劇夸張的呈現(xiàn)。

今天的我你愛理不理,明天的我你高攀不起。你扇我一巴掌,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給我等著,等我發(fā)達了、更有力量了、更有權(quán)勢了,加倍再還給你。
而每個復仇戲的高潮,就在十倍還以顏色之后,對方屁滾尿流的求饒,而“我”大發(fā)慈悲的高抬貴手中完成了。這也完成了一次人們在現(xiàn)實中憋悶的復仇火焰的釋放。
你給我等著,等著,什么來著?我忘了。
愛情:小人物不配擁有愛情,嗎?
俗世的欲念,無外乎錢、權(quán)、情。錢關(guān)乎貧窮和富有的轉(zhuǎn)化,權(quán)關(guān)乎底層和上層的跨越,唯獨情在表面看起來沒有什么實質(zhì)性的差異,如果說真有,那么可能是有錢有權(quán)的感情,看起來更漂亮吧。
星爺宇宙的愛情,似乎從來就不是主角,星爺也好像懶得花功夫在這上面去刻畫,就好像如今的他依然未婚,一派看破紅塵的樣子。即便如此,在他的片中,無論主角是何等身份,都會很容易的俘獲一個或幾個盛世美顏的愛。

零零發(fā)里,劉嘉玲與周星馳的如膠似漆,一副不論俗世,一塵不染的愛情典范的樣子,愛的就是你的人,你的才華,跟你的身份地位毫無關(guān)系。破壞之王中,雖然追鐘麗緹是故事的主要動力,但愛情在星爺?shù)钠嬗鲋校坪踔皇禽p而易舉就獲得的道具。西游中前世注定的姻緣,食神中的患難與共,功夫里的兩小無猜,星爺宇宙的愛情,都是那么的程式化,甚至讓人覺得,星爺只是拿愛情做個點綴。
就連少有的女主視角的戲《美人魚》,都是灰姑娘的翻版,愛情仿佛都是過場。愛情,是星爺宇宙里最不走心的元素。你們要什么,我就給你什么,首先是個美女,其次就是各種愛情故事模板,套一個就好了。這也會讓人有疑問,星爺可能真的不相信愛情。
或者說他認為,小人物就不配談愛情,嗎?
夢想:世界,都來為我實現(xiàn)
很多人說喜歡星爺?shù)碾娪?,都會把夢想作為一個主要理由,也都能說的出那句“人沒有夢想,跟咸魚有什么區(qū)別?”可是星爺宇宙的夢想,細細去品味,總有點什么不對的感覺。

夢想是一個熠熠放光的詞,是這個時代最稀缺的東西,也是最泛濫的東西。堅持自我的夢想,并為之付出不懈的努力的人,往往會受到他人的尊重。星爺宇宙的主角們,也都是這么做的。
但是,關(guān)鍵就是這個但是。星爺宇宙的夢想實現(xiàn),跟努力沒有半毛錢的關(guān)系,是一種自我沉醉的催眠,是一種自說自話的麻痹,也是一種不勞而獲的美夢。什么意思呢?

就拿與夢想捆綁的最緊的《喜劇之王》來說,星爺在其中,堅信自己的表演,堅持在表演上的不斷努力,這就是夢想么?如果我的夢想是馬拉松世界第一,堅信自己長跑的能力,并不斷地努力,我就可以獲得成功么?如果我是個跛腳呢?
忽略自身條件,不進行自我檢視的夢想,就是幻想、是空想,甚至是狂想。這種所謂的夢想,是一種執(zhí)著的自我催眠,在錯誤的路上,努力的再多,只會讓人離目標更遠。但星爺宇宙中口口聲聲喊著夢想的人無外乎就是這樣在錯誤路上,瘋狂奔跑的人。

如果沒有奇跡的發(fā)生,一切都是徒勞的。但好在電影中可以編排進去奇跡,讓世界圍繞著主角的夢想而轉(zhuǎn),讓世界、讓周圍的其他人,都在為了主角的夢想而努力,反而主角只是在那里執(zhí)拗的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執(zhí)著于自己天賦異稟的幻象,抱怨著只是機會沒到,一切都不怪我,即便最后獲得了成功,他依然沒有意識到,是世界,是他人幫自己實現(xiàn)了夢想,跟你的努力沒有半毛錢關(guān)系。
自我實現(xiàn)的叫夢想,世界給你實現(xiàn)的叫施舍。
結(jié)語:星爺宇宙,別看太多
電影,有兩種。
一種是讓你看清現(xiàn)實,然后給你力量繼續(xù)生活;
還有一種是讓你迷失于現(xiàn)實,給你夢境,在夢里幫你舒緩一切;
二者無所謂高低,都有優(yōu)秀的作品。前者,比如《肖申克的救贖》、《我不是藥神》等;后者《阿甘正傳》、《泰囧》等等。

星爺做喜劇,高級的喜劇都是笑中帶淚,甜中帶澀,這一點他做到了。而且從底層摸爬滾打一路而來的他,更懂底層人的心態(tài),也懂底層人要什么,他的電影,就像強心劑,催眠了大眾,給大家一個足以舒緩壓力,釋放欲念的夢境。
看電影,有時候不就圖個樂,沒必要那么深刻。

可夢雖然好,但不宜多做。星爺宇宙這個精神分析的良藥,給心靈按摩太多之后,就會讓人麻痹,陷入一種空虛和無助的狀態(tài)。不切實際的渴望著某種神仙眷侶的愛情,天降奇緣;等待著一種奇遇,從天而降的如來神掌解決一切問題;幻想著富有、權(quán)勢,都不再是限制自己的枷鎖。
高舉著夢想的偉大旗幟,卻坐在那里——我只負責堅持夢想,讓世界來為我實現(xiàn)。
星爺雖好,也不能貪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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