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業(yè)高管鮑毓明被指性侵養(yǎng)女的事件仍在發(fā)酵。4月13日消息，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已派出聯(lián)合督導組赴山東，對該案辦理工作進行督導。

如果鮑毓明性侵未成年人的事實被確認，會面臨怎樣的判決？澎湃新聞（www.loaarchitects.com.cn）曾梳理過我國2019年共57起受害者為未成年人、被告人為成年人的性侵犯罪判決書，發(fā)現(xiàn)只有一人因為有強奸罪前科，且出獄后不久連續(xù)侵犯三名未成年人而被判無期徒刑。其余56人中，48名被告人判刑不足5年。

除了監(jiān)禁，對于性侵未成年人的罪犯，世界各地還有許多其他的制裁措施，比如電子腳鐐、記錄并公開性侵案底等等。其中最具爭議性但實施地區(qū)越來越多的就是化學閹割。

至少10個國家通過了化學閹割法案

化學閹割最早于1966年出現(xiàn)，是用來替代物理閹割的一種刑罰方式，主要采用能控制內分泌的藥物或激素，來抑制人體內的性沖動。

目前最新的兩份化學閹割的法案，一份于2019年7月在烏克蘭通過，另一份同年6月在美國亞拉巴馬州通過。至此，美國共有9個州和一個美屬地區(qū)曾通過化學閹割法案，此外得克薩斯州還擁有現(xiàn)行的物理閹割法案。

在這些法案下，化學閹割或是服刑外加的刑罰，或是假釋或減刑的條件之一。因為化學閹割通常需要持續(xù)很長的一段時間，有些甚至需要持續(xù)終生且罪犯要自費療程，因此一些州會提供物理閹割作為替代刑罰。

化學閹割聽起來雖然沒有物理閹割那么殘忍，但批評和質疑聲也不少，人道主義只是其中一個方面。

據《華盛頓郵報》報道，化學閹割的藥物會帶來許多副作用，例如骨質疏松、糖尿病、抑郁癥等。而且，《大西洋月刊》寫道，很多性侵罪犯可能不只是因為性欲傷害他人，而是出于反社會傾向，但無論是化學還是物理閹割，都無法根治這點。性侵罪犯會不會因為被剝奪性沖動而產生更強的報復欲望？這也是值得被探討的。

不過，化學閹割還是有一定的功效。2006年發(fā)布在《性虐待》的一篇論文追蹤了美國俄勒岡州134名被建議接受化學閹割的性侵犯和141名被判定不用接受化學閹割的性侵犯。研究發(fā)現(xiàn)，被判定接受閹割且最終接受了療程的性侵犯，再犯率比其他性侵犯要低很多。

另一份2013年發(fā)表在《法醫(yī)與法律醫(yī)學雜志》的論文調查了韓國38位被判化學閹割的罪犯，其中29人表示產生性沖動的頻率降低，27人表示性沖動會變得平緩，28人表示自慰的頻率也在降低。據《紐約時報》報道，同年一份刊登在《韓國醫(yī)學雜志》的研究也表明，罪犯在接受化學閹割后，雖然想要性侵犯的沖動依然存在，但再犯率很低。

這可能就是為什么，盡管各方的質疑和阻擾不斷，但越來越多的國家和地區(qū)還是允許了化學閹割。加上美國，至少10個國家曾通過相關法案。另外，德國、法國、瑞典等歐洲國家，雖然沒有正式出臺相關法律，但推出過一些試制計劃，允許罪犯自愿接受化學閹割，以換取減刑。

2010年，韓國成為亞洲第一個通過化學閹割法案的國家。據路透社報道，2012年，韓國第一次作出化學閹割的判決。該名罪犯45歲，曾在1984年到2002年間性侵過4名13歲以下的兒童。2016年，印度尼西亞也通過了化學閹割的法案，并于2019年第一次實施；據英國《鏡報》報道，該名罪犯曾在2015到2018年間強奸了9名未成年女性。

值得一提的是，雖然很多國家和地區(qū)推出了化學閹割，但真正被判決執(zhí)行的罪犯數(shù)量其實不多。

2006年發(fā)表的論文《Incapacitation through Maiming: Chemical Castration, the Eighth Amendment, and the Denial of Human Dignity》提到，雖然佛羅里達州1997年就有了化學閹割，但截至2005年4月，不到10%的符合被處分要求的罪犯被判決化學閹割，因為很多執(zhí)法者并不知道這份法案的存在。

同時，因為化學閹割需要專業(yè)的醫(yī)生進行檢測和操作，經費也是問題之一。2015年美屬關島通過化學閹割，但直到2019年5月，都沒有任何一個性侵犯被執(zhí)行過。據當?shù)孛襟wThe Guam Daily Post報道，這是因為政府既拿不出錢也拿不出醫(yī)生去執(zhí)行。美國路易斯安那州和亞拉巴馬州等地則明確規(guī)定，罪犯需要自費化學閹割的療程。

143個國家和地區(qū)的性同意年齡在14歲以上

化學閹割的實施對象往往是性侵未成年人的罪犯。如本文第一張圖顯示，美國各州在起草法案時，規(guī)定的受害者年齡從12歲到17歲不一。這些年齡紅線和各州的性同意年齡相掛鉤。

這也是此次鮑毓明事件引發(fā)的爭議點之一。設置性同意年齡是因為年齡太小的人，由于生理和心理等方面發(fā)育的不成熟，不具備真正同意與他人發(fā)生性行為的民事能力。我國目前的性同意年齡為14周歲。據鮑毓明養(yǎng)女講述，自己正是從14周歲那年開始被性侵犯。

“我國當前所規(guī)定的14歲這個性同意年齡過低”，中國政法大學講師朱光星在給澎湃新聞寫的評論中提到，“在我國，由于一直以來性教育的缺失，許多未成年人對什么是性行為、性行為可能會帶來什么樣的后果了解甚少?！?/p>

從上圖來看，我國的性同意年齡在世界范圍內確實偏低。World Population Review一共記載了183個國家及地區(qū)的性同意年齡，其中143地的這條年齡紅線在14周歲以上，其中包括法國、瑞典、美國等58個歐美國家。

值得指出的是，一些國家的法定性同意年齡雖然也在14周歲左右，但補充了其他的法條來細化性侵未成年人的判決，尤其當施害人和未成年被害人雙方處于實際權威關系中。

中國政法大學教授羅翔給澎湃新聞的評論中提到，德國刑法第180條規(guī)定，“與受自己教育、撫養(yǎng)或監(jiān)護的未滿18歲的人發(fā)生性行為的，可以處5年以下自由刑或罰金?！币獯罄谭ㄖ幸矊懙?，如果犯罪人是被害人的直系尊親屬、父母、養(yǎng)父母、監(jiān)護人，或者由于照顧、教育、培養(yǎng)、監(jiān)護看管等原因而受托照管未成年人與其有共同生活關系的其他人，那么性同意年齡上升為16歲。

日本的法定性同意年齡雖然在13歲，但1974年的《改正刑法草案》第301條也提到了實際權威關系中的性犯罪，“對于基于身份、雇傭、業(yè)務或者其他關系由自己所保護或者監(jiān)督的不滿18歲的女子，使用詭計或者威力進行奸淫的，處五年以下懲役。”

性侵案底的記錄與公示

對于性侵未成年人的罪犯來說，判決和服刑只是一時的事情，但在一些國家，這個犯罪記錄將會跟隨一生，甚至公布在網上，允許大眾查閱翻看。

最典型的是美國的性侵犯者登記和公示制度，簡稱為SORN制度。這套登記制度最早出現(xiàn)在1947年，并于90年代進入正式的法案。初衷是為了更好地監(jiān)督刑滿釋放后的性侵犯，以防他們再犯，并讓當?shù)厣鐓^(qū)的人們提高警示。

據美國性犯罪者判刑、監(jiān)管、逮捕、登記及追蹤辦公室（SMART）2014年4月的資料顯示，除美國外，目前全球施行性侵犯登記制度的國家還包括阿根廷、澳大利亞、加拿大、法國、德國、愛爾蘭、牙買加、韓國、英國等。

我國也出現(xiàn)過類似制度。2016年，浙江省慈溪市出臺《性侵害未成年人犯罪人員信息公開實施辦法》，要求對符合條件的實施嚴重性侵害未成年人行為的犯罪人員，在其刑滿釋放后或者假釋、緩刑期間，通過各單位門戶網站、微信公眾號、微博等渠道，公開其個人信息（包括照片、身高；罪名、判處刑期；現(xiàn)住地址、工作單位等），方便公眾隨時查詢。

但批評聲也存在。

2017年發(fā)表在《法律與刑事司法期刊》的一篇論文提道，公開的犯罪記錄會阻礙出獄的罪犯找到新工作、交到新朋友、融入社區(qū)……這些都將會加深他們和社會的隔閡，增加他們情感和心理上的負擔，使他們更難擁有一個正常的生活。這種分裂感說不定會讓他們破罐子破摔。

同年發(fā)表在《違法與犯罪》的一篇論文也寫道，越來越多的研究表明，登記制度的實施和降低性侵犯罪率沒什么關系。但這并不是說登記制度應該被廢除，而是需要更多的配套措施，例如對釋放罪犯的認知行為治療、對公眾的性侵犯知識普及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