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2020年是浦東開發(fā)開放30周年，三十年來，一座城市的傳奇在這片沃土上被不斷書寫，創(chuàng)造了中國奇跡。浦東的成功，離不開改革開放的大趨勢，離不開那些篳路藍縷的開拓者和建設(shè)者。今天我們回望三十年來浦東開發(fā)開放的故事，向這些努力開拓進取的人們致敬，也為未來浦東的發(fā)展提供歷史的視角。

林元培，1936年生，中國工程院院士、上海市政工程設(shè)計研究院總工程師。著名橋梁工程設(shè)計師， 2005年當選為中國工程院院士。2007年獲何梁何利“科學技術(shù)成就獎”。2015年4月10日，獲國際小行星中心頒發(fā)的“林元培星”銅匾和證書。南浦大橋、楊浦大橋、盧浦大橋、徐浦大橋、東海大橋和重慶石門大橋總設(shè)計師。其中南浦大橋、重慶石門大橋和東海大橋榮獲國家科技進步一等獎。

口述：林元培

采訪：賈?彥

整理：賈?彥

時間：2004年8月17日

上海橋梁工程師的夢

在黃浦江上造大橋，對上海的橋梁工程師來說是夢寐以求的。因為我們過去的設(shè)計院，造橋大多是集中在蘇州河上，蘇州河很小，橋也容易建造，但是大家都覺得很不夠。人活在世界上總要辦點事情，作為橋梁工程師都希望黃浦江上能夠造橋。但是，我們也很清楚過這個江要有兩個條件：第一個要有這個需要，當時浦東都是鄉(xiāng)下，跑到那邊去干什么，就是去也沒什么大的事情要辦；第二即使有需要，你也做不出來，技術(shù)水平不夠。

黃浦江造橋，不希望有墩子。南京長江大橋，它是有橋墩的，但上海是個港口，做橋墩，船多，容易撞在橋墩上出事故，南京長江大橋不知道撞了多少次，結(jié)果總是船沉掉。所以不希望有橋墩，希望能一跨就過去。這一跨就難得很，要四百多米，如果像南京長江大橋這樣造，一孔只有 60 米還好做點，但是我們的技術(shù)水平不夠，設(shè)計過江大橋要一跨過江，沒有這個能力。

從理論上我們可以去設(shè)想這個橋怎么做，但是光有理論不行，因為這是個工程，做得好那很好，做得不好會造成很嚴重的后果。設(shè)想我們在過江的時候這個橋垮掉了，在國際上影響多不好。因此，自己理論上有一種抽象的認識是不夠的，必須有實際的鍛煉。國外工程師也是自己做了相當?shù)某煽円院蟛艁沓邪@個工程。

我們原來的總工程師劉總，是我前面兩個總工程師中最老的一個。他從美國回來時也胸懷大志要做一番大事，但第一也是客觀機遇沒有，第二同樣是實際的技術(shù)水平還沒有達到。那時，我們有一個任務(wù)要到柳州去做一個橋，

這個橋一跨 120 米，要好多跨。我們蘇州河也就是六七十米，現(xiàn)在有這么一次機會，對我們來說就是個鍛煉，你將來要做黃浦江的 400 米，你首先 120米要能夠做出來。那時是六幾年，中國和蘇聯(lián)已經(jīng)面和心不和了。請?zhí)K聯(lián)專家來設(shè)計，蘇聯(lián)人當面就回掉了，叫我們?nèi)フ业聡嗽O(shè)計，但那時我們跟德國并沒有建交。當時我們技術(shù)人員也想拼命闖一闖，畢竟差距還不大，我們六十幾米的本事來做 120 米能不能闖一闖，這一關(guān)我們是闖過去了。這給我們一個很大的信心，畢竟我們做 120 米還是行的，當然做黃浦江還是不行的。

三次實踐“從戰(zhàn)略上包圍上海”

上海有個地方叫泖港，就在松江，河面寬 200 米。當時世界上有好多橋的形式，那可不可以做斜拉橋呢？當然作為當?shù)貋碚f根本沒有必要。200 米一跨，這是鄉(xiāng)下，是小河，船都很小，從經(jīng)濟價值來說用不著做斜拉橋。但是，這個斜拉橋?qū)υ邳S浦江上做斜拉橋有著實地實戰(zhàn)的訓(xùn)練作用。這就好像我們，現(xiàn)在奧林匹克踢球一樣，你光說不戰(zhàn)，自己就不會上戰(zhàn)場去打，那一下子過黃浦江，就要出毛病了。當時市里也同意，就做斜拉橋，而且前面寫試驗橋。

試驗橋這個冠詞加上去就是說你出了毛病也可以原諒的，出了毛病也是小范圍的事，如到了黃浦江一出問題大家眼睛看得清清楚楚。試驗橋是有理論上的認識，但是要實際做過、操作過。當時條件也具備，中國開始有自己的電子計算機，這個電子計算機比這個房間還要大好幾倍，滿排的櫥啊，還是比較落后，盡管落后也能解決問題。我們要編制程序，編制施工的工藝、施工的流程，這些工藝、流程啊都是頭腦里的東西，頭腦里的東西能不能付諸實踐就是在這個 200 米上，就像考試一樣檢驗?zāi)銐蜻€是不夠，還缺什么。橋完成是在 1980 年，3 年時間。我們橋梁的水平主要是看你一跨能做多少，如果像我們內(nèi)環(huán)線幾十公里，再長技術(shù)也不高，因為孔小，多做幾孔就把它接成幾十公里了。像南京長江大橋一孔 160 米，在當時中國也是一個很大的跨度，我們一下子就沖到 200 米了，雖然我們橋小，也沒有長江大橋那么重要，但是它的技術(shù)水平就是能夠超越它。當時國外的水平也不高，也只有 300 米。1984 年我提為總工程師，那時我也是這個想法，何年何月能夠跨黃浦江？當然過這個江不是你說過就要過，那得等機遇，機遇由不得你，但是你 準備工作要做好呀。所以我要多做斜拉橋，因為只有它具備大跨度，而其他 的橋型，像蘇州河上這些橋型，跨不了那么大。因此，我要求能夠做斜拉橋的都做斜拉橋。這時，我們有個機遇，就是那個時候開始做新客站，過新客站有個小小的斜拉橋，還是有個三角形的斜拉橋。那時為什么要做斜拉橋？一方面我想我需要做斜拉橋，另一方面因為要考慮能讓自行車爬上去，橋面就不能做得太厚，要做小，做小只有斜拉橋能做小，其他橋的方案都不行， 像上海其他橋，都是很高很厚的。另外，這個橋是做在京浦線上，火車在下面走，橋面在上面，上海又是軟土地基，地基是軟的，動了要沉的，沉得過大了火車要撞在這個橋上，所以要求這個橋動也不動。要使它不動就要求我們用 80 米的鋼管樁打下去，這一點我很重視，對我們來說 200 米也設(shè)計過了，這 70 米加 90 米有什么困難，但是要做 80 米的鋼管樁。當時感到，這個 80 米的鋼管樁是個很堅固的基礎(chǔ)，也許就是我們將來過黃浦江的基礎(chǔ)。以后我做黃浦江大橋時，橋總是由基礎(chǔ)和上面的構(gòu)造聯(lián)合起來的，如果下面我現(xiàn)在就把它對付掉，將來我就集中力量做上面的，當然行與不行完全看我們的實踐情況，所以當時我很注重做這個基礎(chǔ)。這樣不僅解決了新客站所需要的自行車通過的問題，對下面基礎(chǔ)的一些技術(shù)問題也解決了。因此，后來我做南浦大橋、楊浦大橋都是用鋼管樁去做，我也不再花很多時間去研究這個問題。

基礎(chǔ)是解決了，還是要向前推進，接下來一個機遇就是在廣州做珠江上的海印大橋。我感到這個斜拉橋跨度雖然小，其跨度還沒有超過我們泖港， 但它的寬度 35 米，跟我們將來要造的差不多，所以對它里面發(fā)生的一些問題我們都很認真地去處理。結(jié)果海印大橋做完了，上海將來能夠產(chǎn)生的問題我都預(yù)先經(jīng)過檢驗，以后一下子就是 400 米的問題，其他我都過關(guān)了。

在重慶嘉陵江的重慶大學旁邊，也需要造一個斜拉橋，叫石門大橋。當初蔣介石在重慶的時候也想做，沒做的原因是沒錢。這次機遇非常好，你看楊浦大橋，只要做一個不要做兩個，從這里到這里 230 米，重復(fù)做一次就是460 米，但是這個要求很低，它只要做一個，我兩個合起來可以做 460 米，如果我做成了上海就做成了，所以我們集中精力對付重慶石門大橋，結(jié)果我們也做成了。當時我們是興奮至極，這個 230 米看看不起眼，過過嘉陵江，但是它從戰(zhàn)略上已經(jīng)包圍了上海，今后只要上海有機會我就能做成。

四座大橋，浦東開發(fā)開放的弦音

1989 年，中央提出來要開發(fā)浦東。要開發(fā)浦東就要過江，所以那時我們寫可行性報告，就是回答兩個問題，一是行不行，二是得花多少錢。當時我主持這個報告，就是行的，理由很簡單，我們這個斜拉橋不是第一天在這里做，我們在戰(zhàn)略上已經(jīng)有了在上海做 400 米橋的可能性。所以當時選擇上海設(shè)計單位的時候，市里也知道我們這幾年一直在往這個技術(shù)方面推進，正好推到這個程度。那個時候朱镕基在上海當市長。第一，做橋還是做隧道，當時橋隧爭論很激烈，朱镕基最后說要做橋，因為國外很多來中國的，看看上海沒什么大的變化，做隧道誰也看不見，看見了也沒什么印象，他是從形象上講，因為上海老是老面孔。第二造橋我們中國來設(shè)計行不行，過去都是外國人做的。當時 1980 年他們是 300 米，到我們做黃浦江時，他們是 457 米了，黃浦江只要 420 多米就可以了，人家還是跑在前面去了。到底行不行？有一天夜里我接到康平路一個電話，說請林總到康平路去。去了后，朱市長就問我一個問題，他說，老林啊，你有沒有把握辦這件事，因為這是性命交關(guān)的，中國開發(fā)浦東了，你要是做了半天，沒做出什么事情來……當時我回答有 80％的把握。實際上我肚子里有數(shù)，我基本上能解決這個問題，但作為工程師講話是不講滿的，因為后來做的是疊合式的斜拉橋，我在重慶做的是混凝土的。當時上海的專家推薦要做疊合式的，理由是疊合式的做起來快，施工速度快，因為當時急于要開發(fā)浦東。但是不管什么結(jié)構(gòu)，畢竟是個斜拉橋，因此，總體上我們是有數(shù)的，所以我就說 80％，當然還有 20％是風險。

當時朱镕基聽了他不響了。你說有把握吧，也不是絕對的有把握。你說沒把握，也有 80％的把握。做疊合式的四百多米跨度的，當時就是在加拿大安娜西斯做的那個，實際上是失敗的。但是我們國內(nèi)信息不好，開始也不知道，后來在做之前，我們出去參觀，學習學習人家是怎么做的?？疾靾F去一看，橋面上有裂縫，車子還是可以走的，但是這個問題放到黃浦江上，我們這個設(shè)計的牌子都讓它砸了。哎喲真把我急死了，因為我們這個設(shè)計圖紙有很多方面都是要參考它做的。基礎(chǔ)的圖紙都出來了。當時我真是急不可耐，我們的工程師朝思暮想做這個，到了這一天出來的橋面有裂縫，怎么交代？所以看了以后，我們回來很認真地研究這個方案，研究它失敗的原因。因為它是一塊混凝土板，下面是鋼梁，鋼梁跟混凝土之間有銷釘?shù)?，上面有裂縫后，雨水、雪水啊進去把這個銷釘都腐蝕掉了，本來可以用 100 年的，結(jié)果十幾年就不好用了，將來要承擔很嚴重的后果。之后，我們就認真修改了圖紙，認為安娜西斯橋毛病出在四個問題上，于是我們在施工上、結(jié)構(gòu)上采取了四種措施，根據(jù)它出的問題改一改，就比它好多了，結(jié)果我們做出來沒有裂縫。南浦大橋就這樣建成了。

至于南浦大橋為什么要“盤圈子”，主要是南浦大橋這個位置非常重要，地處市中心區(qū)，我記得南浦大橋造價是 8 個多億，4 個億的錢是花在拆遷上面，拆房子，這個錢跟我們造橋差不多。所以我們必須節(jié)省土地，盤一個圈，把拆遷面積減小，地皮節(jié)省下來，這不是我們故意要什么好看呀，新奇呀，絕對是為了因地制宜，就等于我們工程節(jié)省。南浦大橋四百多米的建設(shè)也證明了我們過去從泖港開始，自 1975 年以來十幾年在不斷完善自己。工程應(yīng)該是百分之一百不能有失誤，失誤了以后局面就挽救不過來。我們國內(nèi)也有幾個地方橋出了事情，但那個橋畢竟是小的，在黃浦江上，全世界眼睛都看著你。

要過江，這是我們當總工程師的最大一個心思。那個時候要浦東開發(fā)的愿望非常強，所以南浦大橋建設(shè)還沒有結(jié)束，我們就開始籌劃楊浦大橋。對工程師來說最重要的是做事要穩(wěn)當，不要出什么岔子。比如說我們要考慮這個問題，如果有 5 種可能發(fā)生問題，我們就要有 5 種辦法來對付它，我們最怕的是它出的不是你預(yù)想的 5 種問題而是第 6 個問題，你就沒有手段，像加拿大那樣，它出的問題并不是總工程師想的，出在裂縫上，結(jié)果眼巴巴看它裂縫?，F(xiàn)在楊浦大橋一跨就有 600 米，而你本錢只有四百多米，這個四百多米是花了 10 年時間在重慶啊、石門啊那里拼搏得到的，現(xiàn)在又要向前推進200 米，有沒有把握？當時有兩個方案，一個是把南浦搬過來，四百多米，但是你這個江面是六百多米，四百多米一放，一個墩子放到江里去了，但放在江里有問題，在水里操作時間要比在陸地上操作時間長，工作面打不開，而且造價貴。你要求穩(wěn)嘛，時間就長，造價也貴。還有一個就是放到岸上去，兩個墩子都放到岸上，造價也可以，時間也快，但這是創(chuàng)世界紀錄，創(chuàng)世界紀錄當然好了，但就意味著有風險，有“觸霉頭”的可能性。干還是不干，這是很頭痛的事情，我沒把握。如我放在河中，誰也不能怪我什么，但做完了以后，后人要對你點點評評，你為什么做得那么差。如你真的做在上面。風險又那么大。當時有兩個禮拜都睡不好。問其他人，其他人不負這個責任，談也沒用。反復(fù)考慮以后，覺得自己畢竟還是有四百多米的經(jīng)驗，做六百多米我還是有相當高的把握，就是用 120％的努力去克服這 20％的風險。這樣做是完滿了，但是你天天不好睡覺，擔心明天出什么問題。幸運得很，我們完成了這個事情。

我們是 1993 年建成的，法國是 1994 年建完的，它跨度做得比我們還大，法國諾曼底，二戰(zhàn)登陸的那個諾曼底，它在這個地方做了一個 856 米的，他們建成之前開大會請我們?nèi)プ鰣蟾?。他們的總設(shè)計師在開會之前到我們上海來考察這座橋，這就跟我們到加拿大考察他們壞掉的那座橋一樣。 楊浦大橋在建完以后，開始要策劃徐浦大橋，徐浦大橋的跨度就沒有楊浦大橋那么大，590 米，比楊浦還少了 12 米，那個時候應(yīng)該說是很有把握辦這個事了，徐浦大橋是囊中之物，我就把這個事情交給年輕人。這就完成了三座。

第四座大橋就是盧浦大橋，現(xiàn)在都在做隧道，但盧浦大橋它必須做橋， 因為盧浦大橋是在內(nèi)環(huán)線，要求內(nèi)環(huán)線車子直接走到浦東去，所以在高架上已經(jīng)留好缺口了，如果我們要做隧道從高架上伸到江底再過去，這個線路不好走，走不過去，所以只能做橋。做橋的時候上上下下都有爭論，就是做了三座橋，要不要再做斜拉橋，我們上海為什么老是做斜拉橋啊，有個很基本的原因，斜拉橋最便宜，其他方案拿出來都比它貴。能不能稍微再花不多的錢，造另外一個式樣，當然貴得太多也不行的。這個橋它不僅是交通工具，它是個龐然大物，能不能作為城市的一種景觀、一種標志，就像人除了吃飽以外，還想吃好一點，橋也要好看一點、美觀一點。因此當時就去投標，當時我們參與投標就提出拱形的，用拱圈聯(lián)系的拱橋。這個風格跟斜拉橋的風格完全不一樣，一個是像彩虹一樣柔軟的，一個是像把箭一樣沖到天上去。結(jié)果很欣慰，我們這個價錢稍微高一點，高的錢是在 10％，所以我們這個就中標了。

托起風雨后的彩虹

中標以后怎么做，因為大家都沒有做過，意見就多了，提出種種不同的看法。有的說做悉尼那個樣子，澳大利亞悉尼港那座桁架式的，像南京長江大橋、外白渡橋就是桁架式的。當時分兩派討論，一派贊成我們做法，一派是反對我們這個做法。為什么我們不做桁架式，很大的理由是這些橋都是 20世紀 30 年代的作品，30 年代鋼材是鋼廠里面軋制出來的，構(gòu)件很小，是用鉚釘、栓釘連接的，這個年代的工藝水平只能是這樣，現(xiàn)在幾十年已經(jīng)過去了，我們現(xiàn)在的工藝是焊接工藝，電焊，焊接工藝有個好處就是可以將構(gòu)件做得很大，一根可以抵得上軋制出來的幾十根。我們這個構(gòu)件布置出來就很少，構(gòu)件少了就不必再用很多的構(gòu)件去做，50 年代的電焊技術(shù)還不夠，那么現(xiàn)在焊接技術(shù)，經(jīng)過幾十年發(fā)展，在橋梁規(guī)范上已經(jīng)可以了，而且我們就造在江南造船廠的門口，江南造船廠的焊接水平是全國一流的，他們說能做我們?yōu)槭裁床荒苡盟麄兊臇|西，要回到 30 年代的那個東西？時代不同了，20 世紀快結(jié)束，再來重復(fù) 30 年代做的，這樣做有愧于我們現(xiàn)在的技術(shù)。而且我們設(shè)計這個橋的本意就是要改善造型，要美觀。

后來兩個人表示了意見，一個就是施工總承包建工集團的董事長石禮文，他說林總畫得出我就做得出。當然工作是非常艱難的，建工集團也做得很辛苦，但是畢竟做出來了。我們這個施工工藝，就是斜拉橋的施工工藝，斜拉橋剛才我們講“十年磨一劍”，還有南浦、楊浦、徐浦都這樣做過來了，應(yīng)該說是很有經(jīng)驗的，在工藝上我們是不會失手的，建工集團就是當年做泖港的，當時石禮文是隊長，我是我們院派去的工程師，我們實際上是老相識，我們自己親身經(jīng)歷而且做過了很多橋，這座橋不會失敗。但主要問題就是施工上， 這么重的構(gòu)件沒吊過，反對的人說做不成，還有在美國的中國公司的人，也跑過來說不行，而且都是很有經(jīng)驗的一些中國人。這個很正常的，但關(guān)鍵是最后怎么做，你說不行我們說行。

合龍的時候天很熱，溫度比我們預(yù)計得要高。在合龍對接的時候上面有許多的螺栓孔，晚上溫度低的時候它就能對準，對準的時候工人把鉚釘什么一下就把它打進去了。天氣老是熱，這兩個孔就老是不對，只能等，等的時候大家就說，怎么老是不合龍啊，會不會合不龍啊？溫度太高，我們是沒辦法的，最后還是采取強制合龍。合龍以后我們這個橋算是做成了。這里有個小小的插曲。美國有一個國際橋梁協(xié)會，他們負責評選每年在世界上出現(xiàn)的優(yōu)秀的橋梁，由英國推薦，說我們這個盧浦大橋可以得他們一個獎，我們這個獎是尤金獎，我們也不知道，這個是英國推薦的，他們那里同意了。世界上他們發(fā)了 5 個獎，一個是英國的，一個是加拿大的，一個是我們中國的，還有兩個是美國本土的。

目前，我們在做兩座橋，一個是東海大橋，到洋山港，這是國際深水港，已經(jīng)做得差不多了，到 2005 年這個時候大概完工了。東海大橋，海面上 30 公里，它的技術(shù)難度沒有我剛才說的這幾座高，它是比較常規(guī)的橋。還有就是到崇明去，在長興島和上海之間做隧道，過了長興島做橋，最近投標我們院中標了，橋的一部分由我們院設(shè)計，中間最大一孔 730 米，做斜拉橋，現(xiàn)在斜拉橋已經(jīng)發(fā)展到一千多米了，剛才說的諾曼底是 856 米，日本的多多羅 900 米，香港上次投標，我們方案中標了，1000 米的。最近在南通做一座橋，1088 米，基礎(chǔ)已經(jīng)在做，所以，我們現(xiàn)在在長興島做 700 米應(yīng)該是囊中之物。

原載《實事工程》，上海教育出版社 2014 年版, 收錄自《口述浦東新區(qū)改革開放（1978-2018）》，中共上海市浦東新區(qū)委員會黨史辦公室編，學林出版社2019年3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