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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爾代之辯丨憂思:聯(lián)合國在“文明”沖突中何去何從
2020年,俄羅斯“瓦爾代”國際辯論俱樂部發(fā)布題為《不要在“搖搖欲墜世界”中喪失理智》(《Не одичать в “осыпающемся мире”》)的報告。“搖搖欲墜世界”出自“瓦爾代”兩年前發(fā)布的題為《搖搖欲墜世界中的生活》的報告。在今年的報告中,作者指出,兩年前報告中提出的“國際制度危機導(dǎo)致無政府狀態(tài)加劇——每個國家都將依靠自己去解決生存問題”的判斷,正被今年發(fā)生的一系列事件所印證。
突如其來的新冠疫情成為世界已積累的大量問題的催化劑,但世界果真“搖搖欲墜”了嗎?人類將退回到不是由理性而是由本能所主導(dǎo)的激烈斗爭?
澎湃新聞(www.loaarchitects.com.cn)“外交學(xué)人”與華東師范大學(xué)俄羅斯研究中心合作推出“瓦爾代之辯”系列,刊出報告全文及系列專家深度評論。
國際秩序弱化、混亂以至解體,是近幾年來俄羅斯精英深度擔(dān)憂的問題。從瓦爾代2018年度報告的《搖搖欲墜世界中的生活》[1]、2019年的《有所作為,還是無為亂世》[2],到本年度的《不要在“搖搖欲墜世界”中喪失理智》的報告中[3],俄羅斯頂尖學(xué)者不斷警告世人,國際秩序的缺失、潰散以至不可修復(fù)的趨向,如果不加以遏制,勢必將國際社會推向災(zāi)難。
俄學(xué)者的憂慮不是孤立的。早在新冠病毒肆虐世界以前,尤其是在英國脫歐和立志“美國第一”的特朗普當(dāng)選總統(tǒng)以后,西方精英就在炒作所謂“自由國際秩序” (Liberal International Order, LIO) 終結(jié)的話題。[4]然而,西方擔(dān)心的只是其主導(dǎo)的國際秩序,排除了絕大部分非西方世界,因而不具有真正的全球視野。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西方基本上把LIO衰敗的原因歸咎于西方體制以外的中俄兩國,而對西方內(nèi)部體制性的痼疾視而不見。
2020年初新冠病毒肆虐,西方主要國家的無知、傲慢與偏見,使本國人民深受其害,既無心也無力繼續(xù)經(jīng)營已經(jīng)延續(xù)了四分之三世紀(jì)的國際體制。瓦爾代2020 年度報告,一改秋季發(fā)表的慣例,在5月14日就匆匆發(fā)布,凸顯俄羅斯精英對時局的擔(dān)憂。重要的話說三遍,且宜早不宜遲。如果任何人仍要懷疑俄羅斯文化中固有的悲觀情結(jié),過度影響了俄羅斯國際關(guān)系學(xué)者認(rèn)知的話,新冠時期國際秩序大面積崩塌,足以證明俄國學(xué)人的洞察之力。
二、寄希望于聯(lián)合國
對于國際社會的亂象,瓦爾代2020年的報告不僅有超前之見,同時也提出破解亂局之道,即恢復(fù)和強化聯(lián)合國的作用。應(yīng)該指出,“回歸”聯(lián)合國一直是俄羅斯總統(tǒng)普京和主流精英的訴求。后冷戰(zhàn)時期實現(xiàn)了政治民主化和經(jīng)濟市場化的俄羅斯,不僅未能融入部分俄羅斯精英翹首以盼的西方體制,反而被日益邊緣化。昔日的紅色帝國,似乎只有在聯(lián)合國的框架之下,才能找回當(dāng)年的余暉。
而在二戰(zhàn)結(jié)束75周年之際,弘揚這一仍然具有里程碑和普世價值的國際機制,也表現(xiàn)了俄羅斯對歷史的敬重。作為一個歐亞國家,俄國深受兩次大戰(zhàn)之害,對無政府的國際秩序有特殊感受。而在當(dāng)今西方各國為各自的私利競相回歸自我的狂潮中,瓦爾代的報告提醒人們,“人類歷史上最殘酷血腥的戰(zhàn)爭”(二戰(zhàn)),上世紀(jì)20-30年代的經(jīng)濟民族主義(大蕭條)無疑是這場真正的世界之戰(zhàn)的元兇之一。
俄羅斯不僅僅是生活在過去,更著眼于現(xiàn)實與未來,尤其是在其國力相對貧弱之時。在廣義上,任何多邊機制都是對強勢的約束和弱勢的保護,聯(lián)合國亦不例外。而在國際體制層面,只有聯(lián)合國才具有“全球道德責(zé)任”。
盡管如此,俄羅斯對聯(lián)合國自身的局限性還是有足夠的認(rèn)知。它需要變革,需要與時俱進,同時也需要其成員國在動蕩的國際環(huán)境中“小心翼翼地遵守國際安全準(zhǔn)則,不去碰觸彼此的底線”。在這一點上,俄羅斯是以聯(lián)合國為基礎(chǔ)的國際秩序(與西方主導(dǎo)的LIO不同)的維護者而非破壞者。[5]
三、國際秩序與800磅的“大猩猩”
對未來以聯(lián)合國為主導(dǎo)的國際秩序而言,最大的變數(shù)或障礙仍然是美國。無論在歷史上和現(xiàn)實中,美國外交理念中都缺乏與一個多元、復(fù)雜的國際社會共處的意愿與能力,而總是在干涉主義與孤立主義中搖擺。美國強大時追求單極體制、絕對安全,以自由-干涉主義塑造一個單一的世界;而美國相對貧弱時,則奉行孤立主義和“美國第一”。無論美國強弱,聯(lián)合國的框架都難以滿足美國的私欲。
冷戰(zhàn)以后,擺脫了西方馬克思主義制約的西方自由干涉主義任意折騰世界的同時,西方內(nèi)部也日益碎片化、右傾化、意識形態(tài)化、民粹化、甚至軍事化。自由-干涉主義(liberal interventionism)在世界范圍的征戰(zhàn),不僅造就了大批失敗國家(failed states), 也損耗了西方尤其是美國的經(jīng)濟、軍事和外交資源,忽略了國內(nèi)的民生和軟硬件建設(shè)。長期貧富不均和精英治理能力下降導(dǎo)致的社會亂象與積怨,最終匯成反體制、反精英、反智、反理性、反多元化的民粹狂潮,將特不靠譜的“巨嬰”式人物推入白宮。此公不僅對突發(fā)的疫情束手無策,又對積怨深重的族裔問題火上澆油,使美國成為一個巨型的“失敗國家”。[6]與此同時,特朗普政府迅速與各類國際機制脫鉤,最近一次是對世衛(wèi)組織的撤資。
其實,早在冷戰(zhàn)結(jié)束以后,美國就開始逐步背離、削弱聯(lián)合國的作用。作為聯(lián)合國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美國將自身置于很多國際條約之外,多次拖欠會員費,濫用否決權(quán),甚至數(shù)次退出聯(lián)合國的一些機制。[7] 可以說,不管是在昔日單極“瞬間”,還是處于高發(fā)病率、高死亡率、高失業(yè)率、族裔沖突的特朗普時代,美國對聯(lián)合國都不屑一顧。而如何使這只800磅的“大猩猩”[8]放棄“特殊”論(exceptionalism), 成為國際社會的一名 “正?!背蓡T國,仍是一個巨大未知數(shù)。
四、兩極世界的昨是與今非
瓦爾代2020年度報告提出的“要么聯(lián)合國-要么中美兩極”的前景,是基于一個對現(xiàn)行國際秩序的基本認(rèn)知,即由中美主導(dǎo)的兩極秩序,中美之間的競爭會更加激烈,更具有全方位,也更加不可調(diào)和。相比之下,20世紀(jì)下半葉冷戰(zhàn)期間的美蘇兩極體制則相對穩(wěn)定。
筆者同意這一觀察。然而瓦爾代學(xué)者并未進一步討論如下問題:在過去時和未來時的兩極體制中,聯(lián)合國如何定位并影響國際秩序?為何美蘇兩極得以穩(wěn)定,而美中之間卻只能你死我活?這里,筆者并非對瓦爾代的年度報告過于挑剔。恰恰相反,一篇文章能夠引發(fā)進一步探討和爭論,就是其分量所在。這里不妨就瓦爾代2020年度報告所涉及的兩個兩極體制的描述和預(yù)測稍加對比,為讀者提供一個不同的觀察視角。
毫無疑問,昔日美蘇兩極是高度軍事化和意識形態(tài)化的時代。在全球范圍內(nèi)的零和式競爭中,西方自由主義和西方馬克思主義(前蘇聯(lián))都致力于將世界其他地區(qū)塑造成自己理想的政治體制;它們都不接受灰色地帶,也不接受第三條道路,都以非黑即白的方式看待世界,都提出了自己版本的“有限主權(quán)”論,并以此對其他國家施行“政權(quán)更迭”。二者之博弈,把整個世界拖入高度意識形態(tài)化和高度軍事化的境地,以致數(shù)百萬人死于西方之外的有限戰(zhàn)爭(如朝鮮、越南和阿富汗等)。
盡管如此,美蘇所主導(dǎo)的兩大軍事-政治集團卻避免了直接沖突的發(fā)生。在冷戰(zhàn)這個相對簡單和可預(yù)測的兩極體系中,超級大國之間的互動受到多種顯性和隱性“規(guī)則”的制約,這些規(guī)則包括尊重對方勢力范圍、避免直接軍事對抗、軍備控制透明化,以及核武器僅作為終極手段等。1962年古巴導(dǎo)彈危機后,雙方接受了基于限制導(dǎo)彈防御系統(tǒng)(ABM條約)的確保相互摧毀原則(Mutual Assured Destruction, MAD)。最重要的是,冷戰(zhàn)的兩極體系限制了雙方為自己尋求單方面和絕對安全的可能,因為這意味著另一方的絕對不安全。
除這種相互包容的互動之外,雙方在政策掌控方面也有相當(dāng)程度的默契和互信。比如,“美國官員在冷戰(zhàn)期間,從未認(rèn)真考慮過任何以排除蘇聯(lián)作為世界事務(wù)中的主要大國地位的政治目標(biāo)計劃”。[9]蘇聯(lián)領(lǐng)導(dǎo)人也是如此,甚至在1962年導(dǎo)彈危機之前,蘇共就已經(jīng)把“和平共處”作為其外交政策目標(biāo),而美國總統(tǒng)約翰·肯尼迪則在1963年6月在美利堅大學(xué)(American University)發(fā)表著名的“和平演講”,將世界安全置于美國安全之上。[10]1963年底肯尼迪被刺,1964年赫魯曉夫下臺。然而他們的共同遺產(chǎn)(古巴導(dǎo)彈危機中成功的危機處理),奠定了兩個超級核大國在冷戰(zhàn)剩余時間里共處的游戲規(guī)則,即盡管超級大國不喜歡彼此的政治體系和意識形態(tài),但也會尊重彼此的核心利益。
進入21世紀(jì),中國經(jīng)濟總量和與國際經(jīng)濟體系的融合度已經(jīng)遠超前蘇聯(lián)的鼎盛時期,與此同時,中國在意識形態(tài)方面不挑戰(zhàn)西方,而是兼容并取西方多種理論、經(jīng)驗和政策中的合理成分,結(jié)合本國實際,摸索出一條中國自身發(fā)展的路徑。
對于這樣一個良性和善意的競爭者(peer competitor), 美國的主流精英雖然與特朗普格格不入,但在對華認(rèn)知上卻極為一致,即將中國崛起視為某種非正當(dāng)性?,F(xiàn)實主義在國際體系層面聚焦“權(quán)勢轉(zhuǎn)移”問題(power transition discourse)[11],即崛起的中國將無法避免地沖擊“守成”大國(status-quo powers),必然挑戰(zhàn)甚至顛覆現(xiàn)存國際秩序;[12]自由派學(xué)者則對西方主導(dǎo)的國際自由體制的弱化和破碎感到震怒,認(rèn)為中國的崛起侵蝕了西方的自由秩序。[13]
特朗普政府執(zhí)政期間,美國政治進一步種族化、碎片化和極端化。[14]反映在對外戰(zhàn)略層面,美國已經(jīng)將世界兩個最大國家之間復(fù)雜的共生/互動關(guān)系,界定為具有強烈種族色彩的所謂“文明沖突”[15],而文明沖突是無解的。
特朗普政府和美國保守派對前蘇聯(lián)及其繼承者俄羅斯網(wǎng)開一面,對致力融入同一秩序的中國則百般挑剔和排斥;斯金納的“文明/種族”論應(yīng)該可以解釋美國對兩個兩極體制之政策的巨大差異。
如果“舊”冷戰(zhàn)與新冷戰(zhàn)的這一對比成立,在意識形態(tài)的兩極中(冷戰(zhàn),1947-1991)存活下來的聯(lián)合國,在“文明”沖突的新冷戰(zhàn)中將如何定位和操作呢?
(作者系美國文博大學(xué)政治系教授、華東師范大學(xué)俄羅斯研究中心特聘研究員、基地重大項目首席專家。本文首發(fā)于“華東師范大學(xué)俄羅斯研究中心”微信公眾號,原標(biāo)題:《【瓦爾代中俄論壇】于濱 | 瓦爾代精英之思: 聯(lián)合國在“文明”沖突的新冷戰(zhàn)中何去何從?》。澎湃新聞獲授權(quán)轉(zhuǎn)載,現(xiàn)標(biāo)題為編者所擬。)
注釋:
[1] Жизнь в осыпающемся мире.ЕжегодныйдокладКлуба ?Валдай? (Living in a Crumbling World), 2018年10月15日,https://ru.valdaiclub.com/a/reports/zhizn-v-osypayushchemsya-mire/
[2] Время взрослеть, илиОправдание анархии. Ежегодный доклад Клуба?Валдай? (Time to Grow Up, or the Case for Anarchy), 2019年9月30日, https://ru.valdaiclub.com/a/reports/vremya-vzroslet-ezhegodnyy-doklad/
[3]Неодичатьв ?осыпающемсямире? (Staying sane in a crumbling world), 2020年5月14日,https://ru.valdaiclub.com/a/reports/ne-odichat-v-osypayushchemsya-mire/
[4]見Ian Bremmer, “The End of the American Order,” remarks delivered at Eurasia Group's GZERO Summit in Tokyo, Japan, November 18, 2019, https://www.eurasiagroup.net/live-post/end-of-american-order-ian-bremmer-2019-gzero-summit-speech; Reihan Salam, “Is China or Russia America’s Defining Rival?” The Atlantic, October 9, 2018,https://www.theatlantic.com/ideas/archive/2018/10/china-or-russia-american-enemy/572479/; Robert Jervis, Francis Gavin and Joshua Rovner,eds., Chaos in the Liberal Order: The Trump Presidency and InternationalPolitics in the Twenty-first Century(New York: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2018); Martin Wolf, “Davos 2018: The liberal international order is sick,” Financial Times, January 23, 2018, https://www.ft.com/content/c45acec8-fd35-11e7-9b32-d7d59aace167; Richard Haass, A World in Disarray: American Foreign Policy and the Crisis of the Old Order (NewYork: Penguin Books, 2018); John Ikenberry, “The Plot against American Foreign Policy: Can the Liberal Order Survive?” Foreign Affairs 96, no. 3 (May/June 2017): 1-7; Joseph Nye, “Will the Liberal Order Survive? The History of an Ida,” ForeignAffairs 96, no. 1(January/February 2017); Jeffrey Isaac, “The Politics of Global Disorder,” Perspectiveson Politics 14, no. 1 (March 2016)
[5] James Dobbins, Howard J. Shatz, Ali Wyne, “Russia Is a Rogue, Not a Peer; China Is a Peer, Not a Rogue: Different Challenges, Different Responses,” RAND, October 2018, https://www.rand.org/pubs/perspectives/PE310.html?fbclid=IwAR15_DcfiCuxqvpZb59Nap_2ELUKtKe64vp-lDxzWuLV-tw6zRZa-qr_XGQ
[6] Derek Thompson, “America Is Acting Like a Failed State,” The Atlantic, March 14, 2020, https://www.theatlantic.com/ideas/archive/2020/03/america-isnt-failing-its-pandemic-testwashington-is/608026/
[7] Peter J. Spiro, “The New Sovereignists,” ForeignAffairs 79. no. 6 (Nov./Dec. 2000): 9-15
[8] Peter Merkl, The Rift Between America and Old Europe: The Distracted Eagle (Routledge 2005), 59
[9] John Gaddis, “The Long Peace:Elements of Stability in the Postwar International System,” International Security 10, no. 4 (Spring1986): 131
[10] John F. Kennedy, “American University Commencement Address”, 10 June 1963, Washington, D.C., https://www.americanrhetoric.com/speeches/jfkamericanuniversityaddress.Html
[11] Richard Ned Lebow and Benjamin Valentino, “Lost in Translation: A Critical Analysis of Power Transition Theory,”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23, no. 3 (2009): 389
[12] Graham Allison, Destined for War: Can Americaand China Escape Thucydides’s Trap? (Boston: HMH, 2017)
[13]尼爾·弗格森(NiallFerguson)尤其堅持這一觀點,參見Niall Ferguson and Fareed Zakaria, “The Future of Geopolitics: Be it resolved, the liberal international order is over…”, The Munk Debates, April 28, 2017, http://munkdebates.com/
[14] Thomas Edsall, “The Deepening ‘Racialization’ of American Politics,” The New York Times, February 27, 2019, https://www.nytimes.com/2019/02/27/opinion/trump-obama-race.html; Adam Enders and Jamil Scott, “The IncreasingRacialization of American Electoral Politics, 1988-2016,”American Politics Research 47, no.2 (March 2019): 275-303
[15] 2019年4月29日,時任美國國務(wù)院政策規(guī)劃辦公室主任凱潤·斯金納(Kiron Skinner)表示,美中之間的競爭是兩個文明和兩個人種之間的斗爭,“這是美國從未經(jīng)歷過的”。為此,她所主持的國務(wù)院正在制定的一項類似冷戰(zhàn)期間由喬治·凱南提出的對付前蘇聯(lián)的“遏制”戰(zhàn)略,以便應(yīng)對中國這樣“一個非高加索人種(即白人,筆者注)的強大競爭對手”。相比之下,冷戰(zhàn)期間與蘇聯(lián)的競爭不過是“西方家族的內(nèi)部之爭”。見JoelGehrke,“State Department preparing for clash of civilizations with China,” Washington Examiner, April 30, 2019, https://www.washingtonexaminer.com/policy/defense-national-security/state-department-preparing-for-clash-of-civilizations-with-ch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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