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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歲神仙姐姐,一個人在50米長卷上作畫,美到忘了呼吸
彭薇是一名藝術家,出生在成都,
2歲跟著父親學國畫,
童年時代就獲獎無數(shù)。



她的筆下,東西兼顧,風格鮮明:
石頭、繡鞋、長袍、女體,
當代又傳統(tǒng),顯露著生機與古韻。


彭薇很高產,持續(xù)創(chuàng)作近20年后,
2017年,她再次突破自我,
開始持續(xù)4年女性主題的創(chuàng)作:
在女模特的身體上畫,在50米長的卷軸中畫,
在歐洲復古相框里畫……
以古代女子的形象,
畫出當代女性的困境與遭遇。
展覽《彭薇:女性空間》,策展人巫鴻
7月,彭薇的這些新作品,
將在廣東美術館展出。
一條拜訪了彭薇位于北京的工作室,
在她的創(chuàng)作第一現(xiàn)場,
聽她講述了她的作品、生活,
還有她眼中的古今女性。
自述 彭薇 編輯 葉荔


6月上旬,一條在北京見到了彭薇。因為疫情,她把工作室當成了家,深居簡出,已經在這住了好幾個月。她正本著處女座的潔癖,為展覽做最后的細節(jié)確認。
在這個100多平米的復式空間,朝北的大桌上是各式毛筆和紙,“隨手拿起來就能畫”。一面墻,從書架到墻根,堆滿古今中外的畫冊、小說,最多的是書信,都在源源不斷地給她供給養(yǎng)分。

而空間的另一邊,是一整片的空白,她認為得有足夠的“空”來思考,完成大尺幅的創(chuàng)作。
彭薇比我們想象中的水墨畫家更時尚現(xiàn)代,私下聊起來,都是美劇和社會熱點。但當她一束起頭發(fā),進入創(chuàng)作的狀態(tài),沉靜的爆發(fā)力,強大的氣場,一下子讓世界退后了。
從二樓夾層俯瞰,在地上做大畫的她,瘦小,卻極有力度,竟有一種穿越而來的“俠氣”。
以下是彭薇的自述。


7個系列的作品,其實就是想敘述女性在社會生活中的一些困境、糾結和痛苦。它們可能來自我自己的經歷,也是我對周圍和歷史上一些女性共同命運的體驗。

一切從一顆白菜開始
我生在成都,父親是一個國畫家,從小就在他的畫案邊長大。
小時候早上醒來,我床邊的墻上就是一排他剛剛完成的畫作,他就會問我,你覺得哪個好?我就會說,這張比較好,那張不行。每天睡覺前,我會看著一個父親畫畫的背影,帶著光圈。
大概兩歲,我就拿著毛筆在紙上杵來杵去,那時候父親就開始教我畫畫了。兩歲半,我的畫就去參加了一個展覽。三歲左右,就已經可以給人表演國畫了。
彭薇童年時期作品,1980年代
有一年,我作為小畫家來北京交流,很喜歡北京藍色的天空,還有氣候,我就想以后一定要往北方考。后來我就到南開大學,學了4年的水墨國畫,又進入哲學系學美學,在天津待了整整7年。天津結束以后,我就到北京工作了,在中國最老的一本《美術》雜志做編輯、記者。

2000年夏天,剛做編輯沒多久,我爸爸來看我,走的時候留下一本畫冊,趙之謙的《花鳥冊》,我看著看著就突然臨摹起來,畫了一顆白菜,用非常水墨的辦法,又帶著顏色,混沌一塊的畫法。第一次覺得,畫出了我自己想要畫的那張畫。
當時我還經常去菜場,不管看到了什么東西,我都在心里想,什么都可以“用我自己的辦法”畫出來了。那顆白菜,也成了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一張畫。


我覺得這就是我的“語言”,從此就開始畫石頭,畫衣服、鞋子,從平面的畫到立體的,甚至在手腕上畫手表,近20年來,一個系列一個系列地做下去了。


用50米長軸,
控訴歷代“女性楷?!钡脑庥?/p>
2017年初,我看到一本明代呂坤寫的《閨范》,集合了歷史上關于女性典范的故事。這些插圖讓我非常震驚,女性如此憤怒、悲傷,拿著刀劍,不是自殺,就是復仇、投河……當時我內心就有一個巨大的問號:為什么女性以犧牲自己,為男性來做這些事情,會被認為是“楷?!??那個時候網上還曝出女德課的新聞,我更驚訝了。
女性的自我犧牲,像一個巨大的歷史陰影,到今天都在影響我們。
我不是個書本意義上的女權,但在遇到一些事情和困境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的確需要發(fā)聲。


我找來50米長、2米寬的紙,畫了一個長長的卷軸。一個接一個,每個人都畫得比真人還要大,用完全黑白的水墨,畫了一個“驚嘆號”。
其實我畫了兩遍,第一個50米我覺得不夠好,又畫了第二個50米,用了不到兩個月。
因為要在濕的狀態(tài)下完成,必須畫得非??欤慨嬕粋€人的時間不到一小時,有的甚至半小時。畫的時候大腦完全一片空白,一鼓作氣,什么都不能想。

每完成一件作品,我會盡力忘掉它。但是當這個卷軸第一次在北京798展出時,滑輪把它拉上去時,我又再次完整看到了它,看著這張畫往上升,就像我的身體被往上拉,突然覺得經歷的事情退后了,所有的過往正在消散。


從世俗里解脫出來的女性人體
我的創(chuàng)作總是跟過往的工作經驗緊緊地扣在一起。2007年我開始做紙塑,當時很偶然就撿了兩個模特,放在家里大半年,突然發(fā)現(xiàn)可以把宣紙一層層地糊在上面,抱著模特來畫畫,畫完了以后就會像人皮一樣把它們剝下來,自然地就形成了一個很堅硬的硬殼。
最早的女模特都是在家里的廁所里糊的,給它們取名叫《脫殼》,就像金蟬脫殼一樣。


每個女性身體上畫的圖案,也是以女性為主角來面對這些事情。
我給這些女體起的名字Hi-Ne-Ni,聽起來挺怪的,其實是希伯來語。當時我看到了一首贊美歌,就說,“為這世界曾經不安的靈魂,我就在這里?!盚i-Ne-Ni就是“我就在這里”的意思,有點像獻祭,把自己獻身出去。


繪制了9個女鬼的故事
從今年大年初一開始,我就在家里畫女鬼,總共是9個女鬼的故事。這些女鬼,大部分來自《聊齋》,是專門研究中國女鬼的蔡九迪教授,精心挑選給我的。
我還給每一個女鬼故事,配上了一段西方已故女性作家的文字,比如阿赫瑪托娃的信,蘇珊·桑塔格的信。這些女性都是我喜歡的,她們像我的夢中人、我的女神。




2017年以來,我花了三年處理私事,生活狀態(tài)變得跟以前大不一樣。這期間我做了很多夢,也經常跟一個同樣愛做夢的女性好友,一起分享夢境。夢里的世界,既古怪又充滿隱喻,于是我就決定把夢境記錄下來。
《七個夜晚》就是這樣誕生的。


每一個夜晚里都有“我”,是主角,故事都發(fā)生在一個個院落里:有時候“我”在畫畫,在睡覺、看書……還安插了很多男男女女的小人物,有一些鬼鬼祟祟的動作。
乍看像古代女子,但是我完全沒把他們當成古人去畫,都是現(xiàn)實中的人,都是女性在糾結、難過、苦惱,或是要自強、沉思。
因為場景的不同,每張畫的形狀也不相同。畫的時候一邊勾線,一邊不斷地添加細節(jié)。用很淡的白描方式來畫,我想保持一種距離感,看起來有點“輕描淡寫”,但是只有湊近了看,才能感受到里面復雜紛亂的情感。


在《第七個夜晚》,也就是最后一夜,我想表達,我也已經從困境中掙脫。你可以看到一個女子拿著劍,坐在鳳凰上飛了起來,中間是歸于平靜的院落。左右兩邊,我畫了幾十個人拆房子、拆各種東西。


做《七個夜晚》的時候,我還同時創(chuàng)作了幾個小型副產品。
十幾年來出去旅行的時候,收集了大概20多個歐洲小鏡框,都是各地跳蚤市場淘來的。創(chuàng)作《七個夜晚》的時候,有一天看著這些鏡框一直空著,覺得它們一直等著我來填滿。
于是,我就很快地畫了一些彩色的繪畫,有點受波斯畫的影響。每一張畫都根據(jù)鏡框的個性來畫。后來一直畫到,把廁所的那面鏡子也畫了。


2016年我買來四百多個新鮮的佛手,慢慢等它們萎縮。三年以后,它們變到不能再變,縮到這么小,再去鍍金。
佛手的萎縮,在我看來就象征了美好的事物慢慢枯萎掉,但我希望它成為紅塵中的一粒,成為一種永恒。

我自己心里知道我是什么
我喜歡憑著熱情來做事情,但是熱情背后,又想得非常多。細節(jié),決定了一個作品的好壞。
像立體的模特,它的后背怎么打開,褶皺什么樣;在繪畫里,我為什么要用非常淡的墨,但是又要用比較飄忽的線,每個人臉上的表情怎么控制,樹葉該怎么搖擺……
我認為的好,不是說畫得“規(guī)矩”,而是你該在什么地方停下來,線與線之間,筆與筆之間要有呼吸、有退讓、有虛實,這些其實都非常難把握。

因為疫情,我在工作室住了有半年了。到我工作室的人都覺得這個房間好像很大,其實并不大,只有100多平米。

所謂靈感,挺虛無縹緲的。最重要的就是你在保持做,沒有中斷。

我自己心里知道我是什么,我只是在做藝術,如此而已。
部分圖片由彭薇提供
原標題:《46歲神仙姐姐,一個人在50米長卷上作畫,美到忘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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